Coming Soon最新博格

「運動份子」系列是由Coming Soon自2005年製作,藉影片到不同單位播放分享,希望以社區電影(Community Film)形式分享,與觀影者直接交流對社會運動及拍攝紀錄片的想法。2009年11月中,我們建立了新博格,歡迎瀏覽:http://comingsoonhk.wordpress.com/

2009年6月22日 星期一

社運推介 -- 呼籲參與七一遊行!

我們即將開拍《從艇戶三十年走過來的運動份子》(片名暫定),首位訪拍對象是當年被捕學生之一的陳順馨。剛好她要到外地出差,我們藉此跟隨拍攝。雖然未能趕及在7月1日回港參與七一遊行,但願與同行者在齊心爭取真正的民主政制、改變貧富懸殊、改善環境素質等等。

七一回歸不用歌舞昇平
遊行反思才是踏實熱愛
這裡...香港...中國...國際

拍攝出發前,也呼籲各方朋友能抽空的就出來遊行啦!
但記得要多喝水、前一晚早點休息啊!

2009年6月20日 星期六

已放映場次

09.6.17
街坊工友服務處(荃灣中心) 《革命‧女》團體專場 18人
09.5.23
社民連《革命‧女》團體專場 20人
09.5.9
四合院《革命‧女》團體專場 15人
09.5.2
邊度有書 「香港社會運動紀錄片馬拉松」-- 運動份子系列及《姊姊妹妹和紫藤》 18人
09.4.25
午夜藍 《姊姊妹妹和紫藤》8人
09.4.3
理大專上學院社會科學學部 《她的反世貿》節錄播放 40人
09.3.21
ACO書店 「香港社會運動紀錄片馬拉松」-- 運動份子系列及《姊姊妹妹和紫藤》 5人
09.3.13
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 《革命‧女》 院校專場 60人
09.3.8
獨立媒體網 《革命‧女》公開首映 70 人
09.3.7
ACO書店 《革命‧女》慈善首映 30 人

(截止09.6.19)

《革命‧女》映後座談會紀錄(三)

2009年3月13日(五), 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Narrative H.K.課堂】

■=主持陳順馨  □=嶺大學生/觀眾
江=導演江瓊珠 陳=主角陳寶瑩










重點提問:
  • 每一次的示威抗議,其實妳覺得是怎樣去捉緊每一個時機?哪個時間才應該走出來說話?
    影片提及革命不單是談理性,還要感情,那麼究竟何時談理性、何時談感情?或者,這兩者應該如何去談呢?
  • 各位有沒有試過被身邊人「潑冷水」?因為我自己在911後,曾去美國領事館抗議,但被家人「潑冷水」。
  • 妳們會否認同最大阻力是一些冷淡的群眾,即很多的市民?那妳可以怎樣去改變這個形勢?
  • 妳們的角色,即是抗議的角色,是希望單純的停留在提出不同的議題,還是會在弱勢社會中做一個連結呢?
  • 寶瑩做了三十年,其實能夠這樣投身在裡面的人實在不多,那麼妳是怎樣去處理?
  • 導演所說的那種感動,當妳見到前面的人已經弄成這樣,妳是怎樣去拒絕這種心情呢?

(放映前 -- 導演介紹拍攝背景)

■:寶瑩的故事中有關於婦女運動的部份,現先請江瓊珠講一講。

江:我自己看電影是很心急的,不喜歡先看很多廣告。但也介紹少許背景,這套電影叫《革命‧女》,是一個很大的(電影)系列其中的一個部份。我們正製作一個社區電影(計劃),即community film,意思是我們的戲不會在百老匯那類型戲院上映,所以一定要來到這裡,親近大家並放映給你們看,這就叫做community film。

這是一個系列,專門拍攝運動份子,運動份子即是那些activists,好像寶瑩這樣的。我們拍的第一套叫《她的反世貿》,幾年前曾在嶺南大學放映過一次,給予高幾屆並已畢業的同學看,他們都是文化研究系的同學。接著我們又拍了一套,馬國明也就是你們的老師。今齣是第三套,就是陳寶瑩。我們這些社區電影是以「人」為單位,從人裡面希望看出一些社會的變化、人與社會的關係、人在社會裡的立足點是什麼等等。大家放心,這套片發生的事情不是很久遠,而是近幾年發生的政治事件,大部份你們都會知道,但視乎你自己有沒有去過,但你就一定不會感到陌生,這是一部非常熱鬧的戲。

(放映後討論)

■:大家(同學)如果有看過我的書單裡,其中包括了一份繪本文字,其實是可以幫助大家了解這部影片。但作為我們這個科目(文化研究系的Narrative Hong Kong),就好像在看一些主流論述時,也會留意它的立場、從什麼角度出發去拍攝,同樣這部影片是具民間性,正如剛才所講的community film,一定有其立場,例如怎樣呈現個人與革命、與社會的關係,大家可以留意江瓊珠怎樣從這些角度呈現陳寶瑩。

寶瑩對「革命」的理解

陳︰這套戲叫《革命‧女》,所以大家可能會有個問題 -- 何謂革命?或革命在哪裡?因為看過這片後仍可能找不到。我想以自己的理解來說,其實革命本身,不是說我的所作所為有什麼很「革命」。因為在我心目中,革命是拋頭顱、灑熱血的那種,但似乎大家在這裡都看不到。但有一班人,可能在三十多年前已經開始至今,他們願意運用「革命」作為職志,還有將這個想法嘗試付諸行動。我想《革命‧女》的意思就在這裡,有一班人,不單止是我,繼續都是朝著這個目標走向。當然,在不同的時代,我們所做的事可能有少許不同,但就算是不同的方法也好,都希望將我們的理想走前一步。我想先回答大家心目中的疑問,因片名與實際看到的好像有些落差;其他方面,我想先聽大家的反應再作補充。

社會運動與革命

■:我想寶瑩不介意回答一些個人經驗,或者你們看此片的感受。不知同學的心目中會否在想,譬如革命和社會運動有什麼關係呢?為何不是用社會運動來描述,而用革命呢?會否有這樣的問題?

寶瑩參與香港的社會運動已經有三十年,貫穿這個歷史,可能江瓊珠也可以回答這個提問 -- 為何不是用社會運動的框架去理解寶瑩的一些參與呢?剛才看到,無論是天星、扎鐵工人以至選舉,我們都好像從一個社會運動的脈絡裡來理解,但以一個新的框架去總結寶瑩的經驗,又是為了什麼呢?或者當中的關係是怎樣?

陳:其實,我們見到有很多不同的運動,是隨著不同的時代(誕生),例如婦女運動、工人運動、本土行動,或保育等。不同的時代就有不同的運動呈現出來,成為社會較為dynamic的看法。
但我心目中想著兩樣東西:一、現實的問題,二、所謂理念的問題。革命本身其實是一個理念。任何運動當然是隨著事件而變化,不是說我想發起就可以。運動當然也是有一群人在社會上,對社會、制度和政府都存在影響,所以運動本身並不是一個人想做就可以。如果是少數人做的話,運動就不是真正的運動。但問題是,隨著時代有這麼多不同的運動出現,究竟有否任何人或包括自己,有所謂貫穿這麼多東西的一些理念?即是由我的理念和價值觀來左右自己的行動。

我覺得所謂革命,在三十年前來說,我們這班人簡單來說就是馬克思主義者,但不要忘記當時的社會氣氛等各方面。我們與現在熟悉的社會運動或其他政黨政治有何不同?理念上的最大分別是什麼?我想最大的分別,亦就大家較易明白的,就是政治制度是否要直選和間選。另外,我們見到的就是權力。剛才所說是政治權力或社會資源的分配,到底政府的億元儲備怎樣分配?現在政府說給老闆減稅,但我們工人就說需要多些社會福利等,這些就是社會資源的分配。其實在背後有一個理念,就是它並不移動那個所謂的資本主義制度,只不過是將資本主義制度改良。我們稱為「改良」,譬如說,如果香港沒有民主,代議政制應該用直選的方式,令到市民可以多些參與。或者,現在的資源是傾向商家,我們應該向工人或低下階層那邊傾斜。這些就是保留現有的制度,在現有的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之下,我們怎樣改良這個社會。我想現在的政黨,無論是民主派中最右翼或最左翼,基本上那個framework都是這樣,怎樣在現有的制度下有利於某一個階層的人。我們說到革命,當然就是摒棄所有這些,我們覺得,基本上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到資本主義的政治制度,我們都覺得是要推翻的。但我不是想在這裡介紹馬克思甚至托落茨基主義,這可以是另外的一個課題。

但我想說的是,這事情不單是政治及經濟的問題。在我們那個年代,應該是七十年代,我想不單是我們的經驗而是全世界,我們整個年輕一代的思想是有轉變。我們談革命不單止是政治經濟,包括兩性關係、家庭等一系列問題,我們都覺得要有一個比較徹底的改變。當然,這些事情是有不同的階段或時間的組合,但基本上,如果簡單說一句,我想我們所謂的革命,是從根本來說,是去反對現有的制度。但那時侯有當時的客觀環境,第一方面,在意識形態上,那時是冷戰時期,可能你都不知道什麼是冷戰,即是說,資本主義即是代表美國,共產主義即是代表社會主義,代表蘇聯和中國,兩大陣型的對壘。基本上,如果你說要參與社會運動,第一個問題要回答的,別人一定會問你,你是支持哪邊呢?你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但別人一定會提出這個問題給你,即是你一定要回答你是傾向哪一方面。

第二個一定要回答的問題就是,你怎樣看中國?因為那時香港是殖民地,那麼你怎樣看中國呢?這些都是你要回答的問題,現在你們不用回答這些問題,因為蘇聯已經沒有了,大陸已經遮遮掩掩,其實倒回去資本主義,你根本不用回答什麼是資本主義,你是親靠哪一邊,這個已是過去的問題,當然我覺得社會主義在現在是仍有現實性,但無論如何,你們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你們可能覺得很陌生,這個就是時代的背景,你們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但我們是需要回答這個問題︰你是傾向哪一方?

可能你會問為何要那麼極端,至少在意識形態上是那麼極端。我們現在很容易做的事情,例如請願、示威、簽名等,這些事情對大家來說好像很普通。可是,在我們那個年代,這些在政治上是很高壓的,這種高壓當然相對於台灣還差很遠。但就氣氛來說,覺得搞政治不應該是我們搞的,政治是污穢不堪;而且亦沒有一個途徑,我想你們上一次都看過<艇户>影片,當中即使是很簡單的事情也會作出拘捕,即是整個政治的架構完全被封閉,你沒有可能去跟政府商討。
現在的dialogue是沒有用,但那時侯連對話都沒有。這樣在所謂運動的鬥爭裡面來說,很快會壁壘兩邊,我們很快的便會提出這個政府不是我們,我們要反對這個殖民地政府。因為事實上政府完全沒有給我們一個位置,去表達一般市民的聲音。我覺得當年那個所謂思維的背景,加上當年政治制度的限制,其實是令到有這個所謂的革命或馬克思主義,這些要同現有的制度完全割裂的思維,是有空間可以發展出來。但為何你們現在沒有呢?這很簡單,如剛才所說,意識形態已經沒有這些東西了。另一方面,我們的社會制度又多了空間給大家有政黨政治,所以,「很革命」這回事,真是好遙遠,或者好像是不可想像的,以大家的生活經驗是不可想像。當然可能有些人會說些現實性的,例如個人的革命,我們怎樣看兩性關係,怎樣看待自己等等,我不知道這些現在還說不說得上「革命」。我想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江瓊珠理解的「革命」

■:同學,有什麼回應,或者想提問?可以問江瓊珠關於影片製作方面的。

江:有些說法是,影片出來,作者已死、導演已死,所以其他事情都不關我的事了。

陳:那主角就更加快死了。

江:我們來這裡其實是想多聽大家的意見,不過如果你們仍然這麼沉默呢,我就「拉布」多一些啦,我只講兩分鐘,跟住就輪到你們説。

剛才寶瑩已說了革命在意識形態上,或者在理論上她怎樣去理解革命。我拍攝這部紀錄片及寫這麼多東西去理解革命,是希望從一個不是很高層次的意識形態去理解。我理解的革命是,你可以從影片當中看到,是一種精神來的,如果你看天星那段就會知道,我問了她一個問題:「妳真的喜歡衝擊的嗎?衝擊代表了什麼東西?」因為你們在形象上想像革命,是那些衝來衝去,要犧牲自己性命,要灑熱血、擲頭顱的那些,但香港從來未有過革命。我們亦不曾,亦無可能遇見…不是呀…寶瑩覺得很快會到…我估我們未來的這些日子裡,未必是這種形式的革命,但如果不是這種形式的革命,我們又有沒有另一種形式的革命呢?我覺得是有的,只要你的精神仍然保存,好像寶瑩,她去參加天星的方式與其他人參加天星的方式都是不同的,你記不記得我問她過一個問題,為何妳喜歡衝擊?衝擊就是代表一種反抗,反抗就是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很可貴,無論你用在哪裡,即是可以給你推翻制度時,你當然用反抗啦;不可以給你推翻制度的時候,我要不要反抗呢?我需不需要行前一步?都需要的,這種對我來說就是一種革命的精神。而她這種精神,雖然她幻想可以在制度上搞點什麼出來,雖然搞不出什麼來,但仍沒有氣餒,繼續在有限的空間裡,她都是繼續在做,即使一些明知輸的事情,都會去做,譬如反小圈子選舉沒有人去反,她身旁的示威者不是去反小圈子,而是爭取最低工資;選舉,她們明知輸的機會很大,都去,這是什麼精神?這是一種反抗及革命的精神,「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對於我來說就是一種革命精神。不用說到要不要推翻資本主義制度,我知道在我有生之年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我暫時不會談。現在應該論到你們說了。

提問1
□:每一次的示威抗議,其實妳覺得是怎樣去捉緊每一個時機?哪個時間才應該走出來說話?

陳:其實對我來說,任何時候都應該出來說話。但是,如果我自己有這樣的信念,即是要從這個制度上去改變,但我們只能在現實的環境裡去做功夫,我們看到現在,所謂沒有見到革命形勢的話,我們就要從一些可能很微少的事情(著手)令其他人改變。我想我的信念很簡單,因為我不認為所謂革命就一定要一班人,因為我們不是搞恐怖活動嘛,我們常常說要群眾運動,要一班人參與,怎樣能令人參與及改變呢?我覺得永遠都是一樣,從他們的生活經驗(出發)。他們的生活經驗有兩個層份,第一個層份比較廣面的,廣面意指你見到我在影片中差不多已經將我的想法說了出來,不過可能電影裡沒有一個很清楚的脈絡能連繫得到。你看到我差不多在所謂的大社會議題,例如天星、小圈子選舉、政治等這些東西。我會覺得,我們在這些議題上,如果能夠作為一個邊緣份子,即是我們沒有政治權力的,我們也能夠在社會上、傳媒上打出一個議題來,就是議題的製造者,而這個製造(的議題)令人一定要回應你。簡單些,例如病照,無論你是贊成或反對,都要迫使社會討論這個問題,我會覺得這個很重要。但以現在的社會來說,只有有勢有力的人才能set agenda,我們這些沒有權勢的要去設定議題是很辛苦的。

另一方面,這是一般市民的參與,可能他們看電視:嘩,黃毓民擲蕉呀,或者長毛怎樣怎樣呀,或者說其他的事情,一會又說性工作者怎樣,當他們說著的時候,無論他們贊成與否,其實他們都在參與當中,他們有機會在一個開放的環境,打開一個缺口,我想強調的是打開一個缺口,總好過什麼都沒有。沒有這個缺口可以打開,所有的事情都是風平浪靜,即跟隨著現有的東西繼續走下去。所以我想強調打開缺口是很重要的。

第二件事可以令市民參與的是,真的從他們切身的利益出發,令他們在實際上可以參與,譬如你們在上星期看到的「艇户」,或者你看到我正在搞的「清潔工人」,或是競選,我們都嘗試從一般市民最基本的東西出發。因為我很相信,我們一般基層市民所要爭取的事情,一定爭取不到,一定是要打得頭崩額裂才可以。從這個過程來說,市民根據他們的生活經驗,就會明白到這個政治制度是有問題的。當然這是有距離,即你覺得這個政府差勁,可能的結論是要直選啦,這些人不能夠代表我,我要直選。從直選到反對資本主義,或者覺得這個制度不好,這當中又有一個距離。但我相信,隨著我剛才所說的兩種的方法,set agenda及市民的直接參與,我覺得是會有這個機會,市民是會有一個反應,以及所謂的缺口。

提問2
□:我叫Hugo。我想問一下,妳們會否認同妳們的最大阻力是一些冷淡的群眾,即很多的市民?這是第一個問題,或者妳可以怎樣去改變這個形勢?第二個問題是,譬如剛才妳說到開了一個缺口,那麼妳覺得妳們的角色,即是抗議的角色,是希望單純的停留在提出不同的議題,還是會在弱勢社會當中做一個連結,妳們會否有這個vision呢?


陳:最大的障礙是否那些冷淡的人?坦白說…我這個人很坦白的,有時我也會認同「平庸是罪」這一種說法,雖然我知道這不是很好的。但在我三十年的經驗裡,有上有落,也有覺得麻木不仁,這是很令人沮喪的。雖然我明白理性上是可以分析,例如:因為這樣(原故),所以現在的年青人會那樣,即可能於一些不公義的事情不會出聲,這個我可以用理性分析;但感性上我覺得這是年輕人應該有的一種優點,就是說會衝、不會怕「瘀」、怕事,心口有個「勇」字。年輕人有這個權利,所以有句古語是這樣:「三十歲前如果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就是冷血動物」,當然後面這句不是太好,就是「三十歲後還是馬克思主義者就是傻瓜」。那我就堅持自己是傻瓜啦,無論如何。我會覺得熱血或對現有制度有所懷疑,基本上是年輕人應該有的權利,因為(他們)一無牽掛,不用怕老公不喜歡,又不用怕仔女這樣那樣。

另一方面,簡單來說,年輕人相對於其他群體,例如婦女或其他,我的體諒是會多些。因為年紀始終大了一點,我明白到那個掣肘,那未必是麻木不仁,而是有太多的事情不能令她們走出來,所以我會更同情和理解,切身處地去明白。但是,我會對年輕人要求高一點,這可能跟我自己的經驗有關,我自己也是年青時走出來。為何我會認同「平庸是罪」呢?因為有很多的「平庸」,如果你不理會或不出聲的話,惡行會繼續發生,我覺得那是客觀地縱容了這些事情。我記得「平庸是罪」這句話主要是針對納粹主義的,我覺得大家要認真地想想這一回事。

另一方面,關於結合不結合。現在的社會運動有很多議題,所以我覺得每個人都可以,特別是年青人,你想參與哪一個議題就參與,你覺得有感覺就參與,像我覺得對天星並不有很大感覺,我就只是支持。但我想最重要的是,在這麼多議題中,我現在作為一個所謂革命,即是要搞點什麼的,我就會想,其實它們(社會運動與革命)會否有一個關連呢?

我會批評現在,像我搞的清潔工,永遠都是爭取最低工資,但我們會否停留在這個水平,而不會去反對小圈子、反對自己的政治制度呢?特別是現在正值金融危機,好像我很快樂(正是因為覺得)革命到來。金融危機對我來說,是意識形態方面的一個突破,給予我們空間。因為過去就自由經濟來說,二十年來都是dominate我們的社會,包括學院各方面。但就今次來說,是在心臟裡面爆炸,我想對很多人來說都會思考(金融危機)為何出現?它究竟是什麼?我想這個就是空間,就是剛才所說的缺口問題。今次更是在一個所謂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最中心的位置裡爆炸。我可能很開心,還有很努力地做的是,希望能建立一些平台出來方便討論。我想說,以大家參與運動而言,我們不要被眼前的目標障礙,譬如我搞「清潔工」,我就是集中於「清潔工」;我們可能要放遠些看到背後的事情,那麼才會有一個方向。

提問3
□:影片裡提及革命不單止是談理性,還要感情,那麼我想問一下,究竟何時談理性、何時談感情?或者,這兩者應該如何去談呢?

陳:關於這個,有些深奧,因為這是一個哲學的問題,不過幸好我在數年前曾思考過感性和理性的分別。

我覺得基本上,將感性和理性劃分的,是一些主流社會的極權政治強加於我們一般人的身上。特別是將女人變成感性,將男人變成理性。

但其實大家有沒有想過,你在電視看見「掟蕉」,大家可能會有感覺的,有些人會說「暴民﹗」「教壞細路﹗」,即時有這個反應;另外有些人說「正﹗」「抵死﹗」「掟得好﹗」,這是其實是很感性、很直接的東西。如果你決定停留在這裡就無話可說;但如果再問清楚,在有這個感性的反應背後,其實是有一個理性的價值取向。你可以說他本人不是很具體的,但他是有一個分析,以及對於這個社會的、制度的、結構的一些判斷。你可以不同意,但這些是可以討論,是可以理性討論的事情。但很多時候,特別是西方,就會將凡是感性的東西,就視為無法理性討論的。好像你嫁了給某人,還有什麼可以討論?因為你喜歡嘛,喜歡就是喜歡,見仁見智,但這很容易將感性的層面撇除了。但我們中國人在歷史上很少將這些劃分得那般清楚。很簡單的如「義憤填胸」,「憤」很明顯是emotional,但我們稱之為「義憤」,什麼叫「義」?就是有一種價值取向,是一種可以作理性討論的東西。所以我覺得不再多談了,因為我不是很懂哲學,但很簡單的是,感性和理性的結合,基本上我覺得是一定結合的。

但更具體的,當你說到革命,或說是社會的行動,當你在電視上看到,那些警察在打某些的人、打天星的人,或打其他的弱勢社群,當有什麼觸動你的時候,你就會行出去,(即使)本來可能不關你的事。我想這些就是所謂一種感性的力量或道德的力量,正在呼籲著一些旁觀者內心的一些感覺,即deep down在他們內心的一些價值觀念。你沒有一個人做出來,譬如絶食,像天星(抗爭)絶食那樣,你看到絶食是不關你們的事,但當他們的行動令你們去思考多些問題時,或對這個議題有興趣,為何有一班人那麼傻去絶食,然後再去思考多些東西,甚至走出來。其實這些就是感性或道德力量的呼籲,正在呼召著大家;然後在過程裡面,因為感性,可能是一個畫像或影像,令你思考多些,這就是我所理解的所謂感性和理性的結合。

因為我們現在的西方,或者香港人,很喜歡說一種「工具理性」,所謂「工具理性」就是你要去計算的。嘩,你行了出去,結果是怎樣,那是會被警察拘捕的。我們談得太多「工具理性」了。現在的大學畢業生的四千元,是否太多,或是太少?這些全部都是計算出來的。但我想我們要在談的,我希望理性是more than 這種計算,我們為自己的一些理念去做一些事情,可能在某些人眼中這些是太過感性或太過非理性的事情。

江:我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不喜歡表達?我很喜歡表達,我等她說完等得很久了。我想補充一句,其實理性和感性都是很容易被壓抑的,如果你自己不走出來,不放眼世界去看多一點這個社會、投入多一點這個社會的話,你的理性和感性都不會出來,你不需要問何時是理性何時是感性。當你走到現場,現場就會告訴你何時需要用理性,何時需要用感性,那是不需要思考的、不用按掣的,你去到就會知道。當你見到所有人不斷被人衝、被人踐踏,我想你什麼「性」都會全部出來了。真的,早幾年放映《她的反世貿》時,當時的同學和你們是一樣年紀的,他們常常在問,因為是關於農民,會觸及到飢餓呀、貧窮呀,他們說我都未見到過有人會貧窮,因為小時候就已經被菲傭照顧,家裡必然是中產家庭。那麼,你沒有見過就當然沒有感情被觸動,那麼你就去見見吧,到一些舊樓、舊社區看看那些婆婆怎樣拾紙皮,那些就是你應該見到的事情,你見完以後,有沒有觸動呢?這個我不知道,當年對於我們而言就很有觸動,即使是現在給我們看見,仍然是很有觸動。所以理性和感性是什麼,就是這樣簡單,你在現場就什麼都有;不在現場就什麼都沒有。在電腦前,應該是沒有很多(觸動)的,我相信。

□:關於感性和理性,我想起在唸大學時,最初去行動現場,是因為在電視上常看到一些衝突場面,其實我是很怕這些的,因為我覺得為何世界各地都有這樣的衝突呢?但其實都知道電視傳媒是很短的時間,那是那片面的資訊,與其這樣,不如自己走到現場。又恰巧當時讀大學修讀的社區發展課程,老師會安排一些到示威請願行動的活動,給我們作現場觀察。同時又有機會「落區」,所謂「落區」就是走到行動當中,那時候我抱著的心態是,與其坐在家裡看電視,都知道那是片面的資訊,那倒不如自己走去看看。其實是出於所謂理性,如果是要這樣區分的話。從小到大,都是別人教我們理性和感性的區分。就這樣走出去看看「行動」,以至到可能與人交談一下,問別人拿聯繫方法,然後就開始去不同的團體了解,之後發現了原來這個世界是有另一些面向的,姑勿論覺得這些是對、是錯。對於自己而言,我覺得最重要的是觸動了最核心的自己,其實都是自我發現的過程,就發現了自己裡面最著緊的是什麼東西,早期的可能就是女性行動、女性的運動,或者是一些性工作的議題,所以參與了江瓊珠導演的兩年的製作。那兩年旁人會問妳為何不找一份正職呀?家裡的人會覺得妳在搞什麼?不收錢?那時真的沒有收錢的。那麼家人就會覺得妳在浪費青春,儘管可能不用說到社會行動,你自己一個人可能想(離家)出去停止工作一段時間去看看世界,也是浪費青春。因為我們的教育本身是教我們要走一條直路,你讀完大學,就要找工作,就是這樣跟著走。我想說的意思是,理性與非理性,第一就是很mixture,第二就是我覺得在理性的過程裡面,很多時候會發現了感性的一面,從而去再發掘(更核心的自己)出來。

其實,我想問寶瑩一些關於她最近在派傳單時遇到一些大專同學的反應。因為想拉近些(與同學的距離)。坦白說,在座有多少位到過影片裡的示威場面呢?會不會覺得長毛在說話,原來是警察正在發出警告,大家會否覺得這些場面見慣見熟,還是覺得很煩擾,(抑或覺得好笑)?這些可能有助大家從感覺出發,發掘出一些能夠觸動自己的東西?還是覺得這部片很「老餅」、很久遠、關我什麼事?如有這些感覺,也不覺得出奇。因為有些事情,你沒有來到現場,就無法了解,就會覺得很遙遠。

提問4
□:想先問導演,其實拿著一部cam(攝錄機),我經常覺得是一個很safety的狀態,因為警察不會理會你,他會當你是記者。但妳所說的那種感動,當妳見到前面的人已經弄成這樣,其實…我在世貿那時候也(曾在這樣的處境),不可以了,我不可以再拿著部機,放下部機於一邊,跟著上前去了,妳是怎樣去拒絕這種心情呢?妳是站在一個什麼位置時,會覺得是需要拿著攝錄機?這是一個我經常會思考的問題。當然我會看見錄像後來出來的那個function及能力,但作為一個拍攝者,你見到這個情境,而你選擇行動或是拿起攝錄機,這是一個很大的抉擇。

江:拿著攝錄機是否一定比較安全呢?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覺得就不一定,所以你看到鏡頭裡面,有一幕在天星,有一個人拿著攝錄機一分鐘,他是兼職記者來的,他真的是去影相,但你也聽到他怎樣被警察打,所以是否一定安全,我想不是的。那是視乎你處於什麼處境,那是一個怎樣的政治形勢,有時候是十分安全,也有時候(拍攝者)是被人攻擊的對象,甚至攻擊你的不一定是警方,可能是現場那些群眾來的,這是簡單地說。第二,因為我不是一個專業影相的人,所以如果我去到一個運動是很波瀾壯闊,我一定是不會影相,我一定是站在後面的那些人。

提問5
□:另外,我會覺得很好笑的,譬如妳(寶瑩)做了三十年這樣,其實是很需要…怎樣說呢…我經常覺得社運是很個人的。妳說過無知是一種罪惡,但要有知其實是要付出代價…學(剛才那位)所說的,是頗浪費青春的。有時候要很了解透徹某些東西、那件事情,是需要要很多時間的,你一定要afford得起,則否是不會清楚,亦不會知道當中的抉擇是怎樣。其實見到能夠這樣投身在裡面的人實在不多,那麼妳是怎樣去處理?

現在牽涉到的就是,妳知道得很清楚,某程度上妳是需要令到一班可能不是知得很清楚的人行出來,但妳其實真的需要他們更問清楚那件事情。那麼妳在組織上,會怎樣取捨?即是(被組織的人)要知道得幾深入呢?我很不喜歡那些靠情緒爆發出來的人,我覺得很多行動的時候,他們不知道那些sense的時候,他們去做了一些動作就會弄垮事情。我覺得例如Julian事件,也覺得很心痛的,就是弄了幾年,好像要個兄弟要受罪那樣,我覺得這一刻,你說到我會不會搧動人,不說搧動,會不會叫人去參加社會行動,我覺得我會需要想多一層,我會怕他們因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而衝了出去。你都看見很多,陶君行被人拘捕呀,長毛被人拘捕呀,妳又怎樣處理這種心情呢?

陳:其實你看這影片的我,其實是有兩種態度的。對清潔工那時,我是比較溫柔些;在行動裡面,即與一些所謂同志,例如長毛或者天星那些,我就會比較所謂「去得盡」,某程度這亦是個考慮,是保障一些參與者。剛才我強調一點很重要的是,我希望更加多人參與,特別是一些本來是弱勢、根本不曾想過參與(行動)這些事情,純粹從他們自己的經濟或個人利益出發去參與一些社會運動的人。如果我不是想一次單打,而是想有一個長遠的發展計劃,那我很自然一定要與他們說清楚、分析清楚,到底去到哪個(程度)?當然,在(組織)過程來說,一定會有很多變數,不可能是我計劃得到的。但我覺得,剛才江瓊珠已經說了,當你去到現場,看見工友不斷用粗話罵,比我還激烈,為什麼?因為那是他們親身的體驗,走去請願都給人攔著,就這樣簡單,不用我說什麼,他自己經驗得到的,比我還激烈。這個就是他們自己的選取,當然我們看到大部份都不想衝時,我們都會勸,甚至勸那個人下次怎樣怎樣,這個就是所謂的「玩長命」。

至於,如果有朋友,無論他是陶君行還是其他人,如果他是自己想清楚的,我覺得他應該有自己的考慮在當中。其實有兩樣事情,第一是當你覺得公義要伸張的時候,第二是有多少代價你要付出呢?我想每個人都會這樣考慮,特別是香港人,精叻仔女來嘛,一定會考慮。我記得在WTO那時候,我與一班朋友就說,究竟我們留不留下來?留下就48小時,外面這48小時一定不會立即拘捕。對我來說,那只不過是48小時,但這要大家怎麼看那個代價。我覺得有時候,出於義憤下,你會發覺是不能付出這個代價的,所以很多人會不搞;但亦有很多人,(譬如)Julian,雖然我不認識但也有去支持他,我覺得他好像是so far沒有怎樣,其他人不說,我說我的朋友長毛,我覺得每個人都是成年人,問題是那個代價你能否承受得起?

我對於一直沒有機會參與社會運動的朋友,會特別當他們…說得難聽一點…小朋友些,(需要跟他們)說清楚。無論大家的年紀或參與經驗多少,大家都是一齊參與,大家也有考慮過、計算過的,而付上這個(代價)。有時候付出的是多於自己期望的,那也是沒有辦法,到最後由你自己去選擇以後還搞不搞,我自己就是這樣想。

我不知道這會否說得愈來愈沉重。因為先前兩次大家都討論得很熱烈的,什麼都會說,譬如影片怎樣呀,其實我覺得作為觀眾,很簡單,你看到有什麼感覺,毫無感覺又可以,什麼也可以,我希望大家說多一點,不一定說到革命,實際上也有人批評這部影片與革命好像拉不上關係,這些都是我們想聽到大家的意見。

江:不如我簡單地問一個問題,因為我們以前像你們這個年紀時,看過一套電影叫《烈火暴潮》 “Strawberry Statement”,看完後,每人都想知道哪裡有示威遊行,哪裡可以參加一些群眾運動,真是很想去的。現在很簡單的問題就是,看到(《革命‧女》)每場都是示威遊行,有否想過,其實自己有沒有參加過?有否覺得當中有些力量是吸引你,大家都想試一下到底那是什麼的一回事?有沒有?還是很害怕?千萬不要去,那些人是暴民來的?

□:我記得我第一次,因為那份好奇心,所以去了立法會,居港權那班朋友那裡。那時我已經出來工作,但其實是因為那份好奇心,令自己有一股力量想了解為什麼那班人會有這樣的選擇呢?為何會要參與呢?剛才(所說的)會否愈來愈沉重呢,或者大家是否只覺得革命一定要流血?革命一定赴湯蹈火?死去活來那些才是革命?我覺得回到我們這個狀態、這個經歷、這個年紀等等的時候,是否可以換轉另一個角度,或者去問其實自己對於身邊發生的事情有沒有好奇心,你會否想去了解、去親身感受那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呢?好像叉包所說,我落去的、去感覺那些事情,我想這個會較容易反問自己,其實我會不會是在其中呢?

提問6
□:我想問一下,各位有沒有試過被身邊人「潑冷水」?
因為我自己在幾年前,911之後,與一大班人去美國領事館抗議,但回到家裡會被家人「潑冷水」,即是說妳不要搞這麼多事情喇。

江:當然有試過被「潑冷水」,這個很正常。但是我不談其他的細節,我只想說,妳為了不會被人「潑冷水」,妳必須要依附一個團體,那麼妳的力量就是來自那個團體,無論那個團體的規模是大是小。所以為何寶瑩那麼強調組織,她現在也是與清潔工人一起、與社民連一起,她的力量就是來自那些團體。

陳:我想也差不多,因為一定會有身邊其他的人「潑冷水」,特別是妳最親密的朋友,但這就是自己理念的支持。

■:我回應這個問題,剛才我和她們食飯的時候,寶瑩說當年她們參與一些比較政治性的運動,基本上都要離家出走的。剛才我聽了這個後覺得,可能是很說明了…

陳:我不想說的,因為怕會嚇怕他們。

■:但沒有問題的,最後還是會返家的,哈哈。所以我估現在不是用這套(方法)去要求年青人。其實我想剛才說過今日的錄像力量,雖然可能大家未必即刻表達到一些看片的感覺,可能有一些仍在腦裡。我自己覺得,拿起攝錄機本身是有力量的,究竟是怎樣的呢?可能大家可以試一下creative work的功課,如果大家覺得身邊有什麼事情值得拍下來,然後表達出來。如果理解革命並不一定(只)是灑熱血那種,其實是寶瑩和江瓊珠說的,你有某種對身邊事物或這個社會覺得不足夠之處,或是你覺得有些地方不理想、不滿意的,並且覺得應該去說出一些事情,或者嘗試用某種介入點去試做少許事情,我覺得這已經是江瓊珠所說,影片裡要表達的一種革命精神。可能大家試留意身邊發生的事,包括一些新界的收地,或者村裡面存在很多的問題等,很多事情大家如果留意多些,其實是很多值得我們行多一點、看多一點、做多一點,其實我想這個精神本質已是存在的。我們多謝江瓊珠、陳寶瑩和叉包今日來到與我們分享這麼精彩的一個實踐。

~ 完 ~

2009年6月19日 星期五

《革命‧女》映後座談會紀錄(二)

2009年3月8日(六),獨立媒體網,【公開首映】

■=主持陳景輝  □=觀眾
何=監製何芝君 周=嘉賓周思中
江=導演江瓊珠 陳=主角陳寶瑩










一、寶瑩分享影後觀感

■:其實今天的座談會,大部份的人即使不是參與社會運動的人,也是關心社會運動的,所以就想從寶瑩這個影片去看社會運動。妳始終是女主角,想先問寶瑩對整個影片的感覺如何?

陳:看片後感受 -- 第一次看我很感動,第二次看也是很感動。但第一次看,因為我是影片中的主角,看到一些拍攝的過程,特別是關於競選的事件,昨日(首映)看後有淚光的,今天第二次再看就好些。第一個感覺是好多朋友支持我,但又不單支持我,因為之前我也有談過要競爭的事情,還有支持我的理念,所有的朋友就是我在婦女運動和工人運動中的一些不同的人,還有老、中、青。我自己是一個很低調的人,所以在座的朋友應該很多都不認識我。因為我是低調的人,所以我自己的工作,有所謂人在做,天在看的感覺。這些朋友的支持,對我是一個很大的鼓勵。
參與的社運脈絡 -- 這兩次看片時,我邊看邊想關於社會運動的我有什麼可說呢?這點我真摸不著頭腦,因為我最怕要說一些高大空的事情。第一次看,好像是在看故事;第二次看,好像以前看喜歡的戲,也是要看四、五次。而今天是第二次看,好像看到一些脈絡。因為昨天好多人都批評江小姐,說這影片沒有脈絡,但我不知其他人怎樣想。影片中最主要是拍攝我較近期的、在我心目中的社會運動的脈絡。其實大家看到的都是我近期參與的工作,是2005年之後。其實我是兩隻腳走路,一隻腳在基層,和一些街坊、工友做組織。我和街坊一起時,會比較溫柔。你們見到紮鐵工人,有人說見到我也是在那裡走來走去,因為我本身不是紮鐵工人,其實我是組織清潔工人去支援其他的工人,在社區裡面去做宣傳,但是江小姐又沒有拍到。另一隻腳就是,你看到我較激的,就一些較特別的、沒有太人會關注的議題,例如小圈子選舉,這些就是我會參與和考慮較多。關於天星,我和很多朋友都有參加,但我在影片中有提到,對於這個議題我是有點遠離,但對於反抗警察的暴力,我是一定支持。或是參與一些政治團體的衝擊,或是關於政治議題,這是我比較熟悉的事情。因為年青時直到現在,我都是參加政治運動,很明顯就是很親近政治,到後來更是親手親力去組織基層工作,這些是我熟識的事情。但到天星,除了這個議題不是(令我)很有commitment以外,我也覺得天星這班朋友的組織方法,是我比較難參與其中的,因為那是較為ad-hoc的行動,後來還有一些網上討論,這些都不是我熟識的或feel comfortable去做。

自我的期許 -- 我在外面的工作,覺得這社會是上有兩件事是需要的。第一、我們需要一班人,可能是政治團體,可能是其他人,去做衝擊。所謂衝擊的意思就是將社會的議題,這個主流是由他們(當權者)設定,有他們的程序和規矩,但是其他人要設定議題是非常困難,所以會用一些用衝擊的方法。可能以最低工資為例,這個議題做了很多年。其實這個議題,不是你隨便說一個,而是這個議題本身是有活力,有討論,社會上是需要回應的。第二、我們需要的生活經驗就是製造議題。因為製造議題,這個社會就要討論。一般人都會去看和參與,可能他不發表,但是他會思考。好像領匯那時搞到很大,所以現在就會覺得他們實際經營方法是這麼大,以及私有化對我們(小市民小商戶)不好。就像這些來說,如果社會沒有了議題,沒有領匯以前那班人爭論的話,就不會有現在幾年後其他人思想的改變,這當然這包括領匯自己的不好。所以我希望可以做到這兩件事,就是一方面設定議題,另一方面透過基層直接生活的轉變。我參選本身就是嘗試將這兩件事連結起來。希望在選舉過程中,令到一些政治議題更加貼近生活,特別是我們搞婦女運動,這些婦女沒有時間關心這些較大的問題,但是她們可能會關心生活附近的公共醫療問題,所以我嘗試將社會議題帶入社區。當然結果是輸了,雖然我覺得(參選)過程很開心,好像現在看我都會有眼淚,但是輸了就是輸了,就是就沒有了這個平台,所以變成我和我的朋友們就要各自返回自己的圈子,我覺得這件事我到現在還沒有做到。

以革命為職志 -- 我覺得影片之所以稱為《革命‧女》,革命女的意思並不是我很革命,而是我以革命為職志,以革命為方向目標。革命是我希望在制度上、社會上有徹底的改變,怎樣朝向這裡呢?我自己這個職志是沒有改變的,但如何可以做到呢?這是我多年來一直思考的,當然過程中會高潮和低潮,但我覺得近這十年,或者是2000年之後,我自己都學到,我自己要求一個革命,或者,我們要求的不單止是制度的改變,這個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的,而是說人的改變,人要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就是我們婦女團體經常說empowerment,我們自己要求自己,不單是我自己,而是整個基層的人,即現今社會中沒權沒勢的人,所以要改變這些人,我要做的是什麼呢?要做的就是,給一個生活的經驗讓他們知道,去看到這個改變,或是由他們去改變,這個生活經驗就是要自己投入參與。其實我攪清潔工、攪工會,也就是和他們一起從他們的經驗,看到這個制度不是為他們的。

女性主義和社會民主主義,在我來看,一個就是革命及改良。以前都有說,改良與革命,分別就在這裡。但問題就是說,我想做的事情是有影響力,戰場不是由我自己選擇的,我覺得是這樣。所以我的戰場是需要溝通,需要有人明白我在做什麼的。馬克思主義在冷戰之後來說,很多時候說自己是馬克思主義,已經說成是「恐龍」。所以我覺得需要一個對話的空間,或者要有一個推展的空間。所以我覺得,真的很明顯,我的理念與社會民主主義一定是有差距。但我覺得現在整個社會運動裡,本身某個程度就是社會民主主義,意思就是說政治權利的資源分配,還有民主或民主的參與,功能性較多,我的理解就是在這個平台可以對話。但是你再說什麼社會主義、經濟市場又怎樣?或者社會主義還有沒有明天?我覺得現在,如果純粹談的話,只是一種理論去談。但現在我又覺得有點希望,經過金融風暴之後,會否是一個空間?或者是我自己的一種幻想。在書店看到兩本書的漫畫版,一本是馬克思的資本論,另一本是愛因斯。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現在愛因斯上場了,什麼時候到馬克思有一個討論的空間呢?是作為一個現實的事情,而不是作為理論去談。

二、導演的選材與剪輯

■:剛才看片都知道,陳寶瑩原來是長篇大論的,江瓊珠,我想問妳是怎樣剪接?

江:就是因為不能剪,她總是這樣長篇大論。

■:你現在有沒有什麼困難,我覺得很奇怪,你怎麼會把陳寶瑩拍得如此簡潔呢?

江:我並沒有刪除的,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無法在中途剪輯。因為實際上面對鏡頭說了二十分鐘的片段是不可能要的。

■:其實剛才的只是說笑而已,真的問題是,香港的歷史應該沒什麼人會理的,你還要選擇香港社會歷史去拍攝,你還要找社會運動中的一份子一份子,之前是彩鳯,跟著就是馬國明,現在就是陳寶瑩,你今次為什麼要選擇陳寶瑩呢?兩個問題,第一就是歷史沒有人理會。

江:你的答案已經在問題裡,就是因為沒有人理,所以我們就要理。

■:那為什麼要選擇陳寶瑩?是因為她更沒有人理會?

江:是的,就是因為更加邊緣。為什麼要拍這社會運動的歷史或人物。真的很簡單,我不覺得有些事情需要很多東西去支撐,就是因為沒有人理,所以我就要理,為什麼不行呢?因為我們有時間可以理,又有少少資源可以理,所以我們就理,沒有人做,我們就做。就是這麼簡單,但是這很重要的。

■:因為沒有人理的東西很多。

江:因為最基本,是我們自己本身,我不是革命份子,她才是革命份子,而我是運動份子,我覺得我是運動份仔,雖然可能很多人不覺得是。所以由我來說寶瑩,或是我們想拍攝的聲音,是比較有相關性。

■:就算是陳寶瑩這類沒有人理會的也是很多,為什麼要找陳寶瑩呢?

江:不是,一個一個拍進去,我們這個計劃就是要拍到死為止,我們不會有停止的一日。跟著下去我們都會拍艇戶。

■:這點我沒有追問,但是我還想多問一個,就是你拍完一個人之後,就是你拍之前和之後有分別嗎?就好像我對個人有好奇之外,我會去拍一部影片說這個社會運動,或者去說這人和事,這樣有沒有分別?

江:有,彩鳯是有分別。實際我真的不認識彩鳯是八十年代那一代,昨天有人批評我們不要一代人一代人這樣說,但是沒辦法,真的進了這個陷阱裡面。但她的文化我真的不是很認識,所以我拍之前和拍之後,跟她拍攝時的溝通是有困難,但是拍完之後我是滿喜歡彩鳯,就是我明白她的事多些。但是陳寶瑩和馬國明,我覺得我非常熟悉他們,拍攝前和拍攝後是完全沒有分別的,只是覺得拍攝完之後,好像覺得欠他們更多東西一樣。 因為她的擁護者就會投訴我們,沒有好好拍攝到陳寶瑩的那一種革命性、積極性、前進性。

三、觀眾的意見與感受 -- 影片對年青人的意義和歷史性問題

□:其實你整部影片叫作革命‧女,但是我看到陳寶瑩在這部影片現在是完整,但這只是她的下半生。她的前半生我心裡有很多,和年青一輩,但是年青一代看到可能不是很清楚,可是理性的認識,但是感性上沒有了認識,而這部影片未能幫助別人去認識。我看後覺得有點感觸,為什麼呢?因為陳寶瑩是continuous tense,因為以前參與其中的人,現在已經不多,陳寶瑩是碩果僅存的那個,有一定的意義。不是對上一代,而是對下一代有意義。歷史的意義就是要將過去的事情連結到目前,跟社會運動結合才有一定的意義。但這部影片不足夠之處當然是資源,但那是可以通過剪輯以前的影片或紀錄,(在片中)交代多些,讓人認識多一點回歸以前,當然這是政治層面。她個人的轉變,就是說她以前可能是十步,現在只是三步,好像很委屈一樣。
因為以前來說,如果是受馬克思主義洗禮和復興的時候,因為當年特別是受這個托派的影響,就不僅說香港的革命,是將香港革命結合成中國的革命,甚至是全世界的革命,幾乎做緊每一樣事情都覺得自己是在攪世界革命。現在有個很明顯的政治目的,你去參與運動的目的,要說起那些自認是馬克思主義者,或受革馬盟影響的,最終目的都是要推翻原有的制度,甚至不排除暴力,只不過社會沒有這個客觀條件。但很明顯,香港自己轉變之後,雖然沒有經過任何社會運動的轉變而政治已經易手,已經不再是一個民族矛盾的問題。當然繼續有其他問題,例如內部階級矛盾問題,還有政治民主問題,所以參與的時候整個時代都轉變了。所以這部影片就是,如果不看繪本場刊的內容,是完全不能幫助別人去認識以前的陳寶瑩,為什麼會有一個陳寶瑩走了出來呢?

□:因為我認識寶瑩的時候是七十年代,我覺得這影片not able to justice to her as an activist and political person。我覺得是太過superficial(表面的)。事實上我今日看完後,我覺得很失望,我很欣賞你們的努力,拍這個紀錄片。但作為她的一個朋友、作為和她一起做婦女運動的同志,我覺得如果單純是一個外面走進來,不認識寶瑩的一個觀眾,看完之後,可能四十五分鐘都不知道她做什麼,好像是很多分散切割的影像。我覺得你在編劇和整個拍攝的過程,沒有深入考慮到會來看的觀眾,有很多是可能不認識寶瑩。

以及歷史性的問題,譬如你要在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去到二千年,這四個不同的時期,四個不同時期所發生的事情,到底她這個意識形態的轉變,或者她想做些什麼,她的想法是什麼呢?就算她不斷說二十分鐘的話,我覺得你仍然需要有些地方,將她的人物multi-dimensional,她是一個多元化,這麼多運動之間重疊了,她這樣的一個形象。還有她本身就是這麼一個in-depth character,就是你不能很深入的展示出來,這電影不是很表面的,第一點我覺得很失望。

第二點是太過schedule。在不同的運動中,我只是某段時間和她重疊,因我本人移民了十多年。但我回來看,作為一個關心香港的社會運動的人,會有很多不明白背後到底有什麼問題,你(導演)只是做了幾時幾月天星事件,天星事件又是什麼?你要考慮到可能有些回歸的朋友回來看,都很想知道那些件事是什麼,以及事件與寶瑩她作為革命女,到底代表著什麼。所以,如果在那些事件後面,你能夠有三兩句字幕解釋一下,因為這個事件,紮鐵工人怎樣,可以讓我們回歸來的朋友能夠了解,如果不是就變成你這個觀眾對象範圍更加細,別人難以跟上。我自己有些地方都看不明白,我不停的問坐在旁邊的朋友,變成我自己有時跟不上了,這可能是我的因素,但你也要考慮到有很多不同種類的香港人在看這影片。如果你這影片是想要reach out larger audience,你要考慮到這點。

第三點我覺得,寶瑩這個人物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表達到她在不同的社會運動中所帶出來的影響力,但這點在電影中不能做到,只能做到她有這樣的一個示威、站在某處、與女工一起,當中有些影像也不錯,都很有力量。但在選材方面,我覺得你扼殺了她的機會,給她真正的表達,發揮自己的形象,就好像剛才她說了十多分鐘,比看片四十五分鐘還有更多的認識。所以我覺得很可惜,可以有機會讓她談自己不同的政治思想,或者她為什麼會參選,參選之後她的想法又是怎樣呢?我很關切這些,我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也是這樣,更加深切,透過影片這樣一個機會去認識她,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我覺得這一點你沒有做到。

我的意見是最後她在競選中輸了三百票之後,(應該要有)她的感想還有對下一步(步署),因為我們是要向前看的,因為我們的這個社會運動是個要有動力,不斷地走下去,由七十,八十,九十年代,二千年後一路後向前看,就是她去選舉,跟著如何,但我覺得這個結尾非常突然,簡直是沒有什麼交代。她這個人不是Harvey Milk。Harvey Milk(電影:《夏菲米德的時代》)是說他被人刺殺,因為他是個Gay Man,他參加三藩市的Supervisors。就好像剛才這位朋友所說的,寶瑩是一個continuous的社會運動人物,所以她在這個經驗教訓裡面,她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呢?我們大家要共同向前看的時候,在她競選輸了之後,我們是可以努力繼續支持她走下一步,所以我覺得結尾不充實和很有問題,我覺得這個可以考慮去做得更好。但我覺得拍攝她的這個行動很欣賞,但是結尾和整齣影片我是感到失望。

江:任何人都可以用任何方式,去拍你想拍的東西,這是第一點,這是我不能爭辯的。第二點,就是因為我拍攝這個人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了我想拍些什麼,如果大家有看我們的宣傳單張,其實我解釋得很清楚,因為有些我知道是沒有能力再拍到,亦沒有能力可以再做以前的東西,我也不想這樣做,一開始我也不想這樣做,所以我們只想拍寶瑩這幾年的政治生活,就是這麼簡單。
另外,我作為一個導演,選取她的政治生活片段、政治參與,為什麼要選取這些?她在這些事件中的角色又是什麼?我只想反映出寶瑩這幾年她在做些什麼。就像你說的,她是現在進行式來的,所以她以前的事我現在不能處理,只有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處理,所以就寫了一個繪本出來,就用這個來處理。然後這個電影放映後為什麼要討論?討論就是因為她可以出來演講二十分鐘。我就是這麼簡單,只是這個單純的理念。當然這裡面也有很多東西,不能夠做到也不能滿足大家,那沒辦法。所以你們現在給意見,就好像昨天的批評,就是很多人有要求,譬如這個結尾,昨天甘仔來看,他不喜歡這個失望的結尾,他覺得選舉輸了應該放在前面,輸了不要緊,她還有很多光明的遊行示威啊,他最喜歡是這樣。大家可以儘管講出來,其實不單是寶瑩這個故事,很多人的故事我們還會繼續拍下去。大家盡量多談多些意見。

□:我想前一輩的人對電影的想像、要求很不同的。比較成熟一輩,可能他們要的是有起承轉合、很全面性的,有寶瑩的achievements。如果做到這樣,我們會否成為一套歌頌片呢?好像大陸一些人物那樣歌頌她呢?我喜歡的原因就是everyday life的片段,呈現她這幾年來真實的、活生生,可能有猶豫的文學性的細節,一些日常生活片段的意思,這些反而好過做一些林則徐、江澤民,由小時候怎樣去打拼天下到革命的成就,這是對電影想像要求的差距,所以我覺得很喜歡。

□:我很同意這位年青人的話,雖然我有白頭髮。我覺得影片不是寫一個人的傳記,好像出世怎樣,有一顆星出現啊,白龍白蛇,然後她打一個天下回來。你不是在說她的故事,也不是在說你對她所做的工作的看法,這部片沒有江瓊珠的意見評價在裡面,我覺得是好事。而我自己在外國托派三十年的成員,我只是聽過你(寶瑩)的名字,我未見過妳,也沒有和妳工作過。但好似妳站在天星碼頭,好似我也在以色列大使館門外站了很久,我也沒有參加去衝警察,但我的心和那些人是一樣,與妳的感情也是很相近的。有些事情、有些時間,好像巴勒斯坦的示威,我真的衝過去;有時間你會覺得,這些事情和人雖然我是支持的,但是我不會做得那麼徹底,因為這些跟工人和婦女的關係沒有很密切,我不會盡力去做的,但我們都是同志,避雨也好、喊口號也好,但我的心都是在那裡。(江:我要公佈這個人,這個是無間道,因為她是幫我們做繪本翻譯,免費義務幫我們翻譯英文,非常好的英文,寫得比中文還要好的,因為她有這個同志感情存在。)

□:我今天來是因為是婦進的mass mail而來的。因為我不是製作,也不是翻譯,所以我想肯定江瓊珠她所講的。她的回應不可以聯想為事後的藉口,我今日來看這個活動,我明白她是怎樣去處理這樣的題目。我想說之前那位為何說她是superficial,我覺得有可能她的題目是想說個人魅力。我覺得運動很多時候,好像長毛經常穿著Che(哲古華拉)的T-shirt,他就已經commodify(商品化)了Che就是運動。Che那個image是由Korda攝影出來的,這就好像江瓊珠會拍攝下來,才可以成為社會運動的重現,或者藝術的重現,我覺得是一個很重要的步驟。(補充此點,是想指出 “a woman artist created an image of a woman activist which is not [as widely] employed-deployed in the local movements as Che's image is by what is now seen as a mostly male local progressive social movement, please do not marginalize women in art or the social movements.”) 好似美國有一個藝術家,她叫做Barbara Carrasco,她為Dolores Huerta做了一個影像。Dolores Huerta就是與她的合辦人César Estrada Chávez在美國成立"United Farm Workers”,維護農民的權利。

我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之前有一齣電影 “Velvet Goldmine”,是Todd Haynes講七十年David Bowie,講Glam Rock的音樂。David Bowie曾拒絕給Haynes在電影中使用自己的歌曲,因為覺得他的電影很差,不過Haynes就堅持,因為他跟江瓊珠一樣,如果只是拍攝(人物) David Bowie如何偉大會很悶,所以他從自己的角度去拍出那個時代對他的影響。

所以我很欣賞這部影片,而且我是看過「運動份子」系列三部片,《她的反世貿》、《Why馬國明?Why Benjamin》和《革命‧女》,不過這三部影片我是有不同原因去看,第一部是在香港大學,那時我在讀文化研究時看;第二部是關於書店,因為我和姐姐想開書店所以看的;現在是因為婦進邀請我們來看,而且每部影片的Form and context我都有興趣看,所以我覺得拍得很好。

□:我覺得剛才那些批評是沒問題的,每個人自己的期望或興趣,導演和製作人都自己原意,但是我覺得看完這影片,再聽寶瑩說,我覺得最感動是寶瑩說的那段話,肉身說的那段,所以繪本是講到前期一些革命的事情,但是都是一個死物。因為我認識寶瑩三十年,還有她以前的經歷我都知道一些,但是年青人不知道的。我想寶瑩用一些精簡的語言講出來。我想她講出在青少年時期她的革命思想是怎樣萌芽,以及在這個過程中有什麼困難,或者有什麼經歷?因為我覺得你講完之後,在這裡的年青人的感受會多一些,因為看繪本是一個死物,真的不及由你講出來。我不管你說得是否精簡,是否很好,我覺得講出來,離開後大家所得到的是豐富更多的,而且現在有錄影,可以作為補充。妳試下好不好,為了這班年青人。

■:你可以叫他講,但可否不要為了我們?

□:我覺得大家的討論,影像的敘述方法不只是有那幾套,不是一就是林則徐,要不就是自由主義,中間有許多可能性。但其實不是很可以看到江導演在這影片中去講自己的一個語言。當然是近代史,寶瑩這麼多年來很多事情。近年我對她的認識較多,就是在選舉中,即使是有很多事情都是日常生活的,有很多東西都可以表現到他的高傲。你可以想像到,以她這麼高傲的身份,可以去酒樓握手的,但片中是完全看不到的;還有他的其他方面的性格,在日常生活中的,但是也是看不到的,我覺得這是在論述的技巧,我覺得需要再琢磨,這是我比較苛刻的要求,文字人和影像人是很不同的,但不只是有那幾款的紀錄片,不只是得林則徐或者其他的,紀錄片實在太多可能性,但我們沒有見過這些方向或企圖,所以我對這套片是失望。

□:我的講法差不多,我都認識寶瑩幾十年了。但是我是在她選舉期間,我認識到她其實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因為我只是在那段時間跟她比較密集的接觸,所以才認識到她這一面,因為這在選舉中反映出來。她這種心高氣傲其實是和她的政治實踐有關,因為她有一種很理想的理念、一種很明確的理想,這理想她一直沿用多年,如果將自己投入這明確的理想,而當她要參加區議員選舉的時候,其實就好像天使要落地獄一樣。所以在選舉當時的這種感覺很強烈,而這樣和她一直以來的政治參與有關,如果能捕捉到這方面,更加可以突顯和表達多些。但最後還有一點,就是影片到最後輸了只有三百票,跟住寶瑩說她參加革馬盟一個很前進的組織,或者當時怎樣被人邊緣化等等,所以我又覺得這裡有一些,就是覺得這是江瓊珠,不知道她是有意識還有沒意識去聯繫。作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幾十年前被邊緣化,到現在參選也只有三百票,這裡就是所謂飄泊的感覺。就是一些革命者,可能在社會裡很多時候也是處於這樣的狀態,就是你幾十年來都是一種被邊緣化,你永遠是個邊緣人的那種狀態。影片到了最後,我有了這種感覺。

■:我的問題是我們需要一種怎樣的社運形象?譬如剛才提及高傲,可能對於一個認識陳寶瑩的,想發掘她平時的那些事,為了社會公義而爭取,高傲可能在這個小圈子裡面的形象是相反的,高傲好像很有趣的。但如果這些影像是給予一些原來不知道社運是什麼的對象來看,?即使這些形象有趣也好,我就有保留,這是第一點。第二就是剛才所說的,江澤民或者林則徐都不是有關係的,因為他們的那些形象和問題,都不是一些值得celebrate的形象,沒有理由是這樣。假設我要拍攝一個小販,拍到小販十八般武藝,比江澤民還要厲害的,沒理由的,那個錯誤就在於他和江澤民有沒有分別,但當中就是有很大分別。這個不是我的答案,而是我覺得當中一個可以延伸討論的建議方法,就是我們需要一種怎樣的社運形象?而這種事似乎在剛才的方法中,不知會是怎樣出現的,可能盡量自然些,或者至少江瓊珠也未有說過陳寶瑩代表些什麼,她對其他關心或認識社運的人的關係是什麼?

四、寶瑩的政治理念與行動力量

□:我有兩個問題想問陳寶瑩。其實你們在天星碼頭那件事,都不會說有很深的印象,你為什麼還要involve在這個活動中呢?以及你說那件事你不是很了解,還有覺得他們的行為令你有不舒服的感覺,是不是呢?但其實你是社民連的,因為社民連的行為也是很激進,應該很符合你的風格,就是天星碼頭的那件事。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覺得不能融入他們?其實我都有幫過你助選的,因為我向來都知道你一直都支持婦女權益方面,但我又看到你在天星碼頭、紮鐵等其他不同的社會事件,你都有參與其中,反而我看你在天星碼頭,卻不是有很深感受,你會不會覺得好像你這樣一個政治人物,會去選擇集中投入婦女權益運動方面呢?或者你本身的理念是怎樣呢?

陳:這個完全不是理念,是一種感覺,就是說我對人的感覺是強烈。當然,你剛才說的,對天星這個議題我不是有很大的感覺,因為它是一個地標,當然一些基本的我都會支持。所謂感覺不強烈是指commitment不大、不會主動去參與。可能大家有少少不同,如果是我主動參與的事情,就一定會捉住大家開會討論,自己表達意見、自己要怎樣做、形勢分析等,這些就是我所說的參與,其他的只是純粹的支持。就是這個議題,對一些基本的事情我是支持的。例如就是政府很粗暴,為什麼要清拆和填海呢?是否所謂的發展就是要拆除這些東西呢?是否第二個alternative呢?這些基本上我是認同的,所以我都會支持,但是我的參與就局限在一個支持者的身份。但的一樣事情就是人。當然可以說是政府不好,但是如果政府不來拆除的話,如果純粹是拆和不拆之間,或者不涉及填海的事情,始終只是一個地標,就不能觸動我的感覺出來。但其中因為有人的存在,譬如現在的一個發展,是要趕走一些人,將原有居住的人趕走,而賠償也不合理的話,我對人是有感覺的。所以我是從感覺出發的,當然感覺不等於非理性,你的感覺本身就是聯繫associate一個理性,為什麼衝擊就會說是暴民,但有些人覺得衝擊是對的,這種感覺源於我們對社會的理性分析和評價。感情是源自我們要出聲,所以我為什麼說有道德的力量和感性存在。可能令我更加有感情的人,特別是一些被壓迫,所以我說起以前的清潔工人、被虐的婦女、性暴力受侵犯者,這些人完全不被社會上理會,在以前來說。我覺得我有一個所謂使命感,我覺得要幫她們出聲,或者和她們一起出聲。

■:我問你(提問觀眾),你為什麼會來?這也不錯,除了她自己說以外,大家都說這個空前盛況,好像剛才有觀眾所說,對於歷史陳寶瑩這兩代,或者是延續中的社會運動者的一個關注,有些寶瑩的熟朋友,比影片對她有更深入了解的,也有不熟悉的,那你為何會來呢?

□:我是教育學院學生,因為有一天,我的老師叫我幫妳(寶瑩)助選,所以她傳了電郵信息讓我過來看看。其實我本身好想好似妳一樣,也是有一個政治理想,不過我和你就不同的,我是公民黨的黨員。我自己本身也很希望從政的,想投入多一點社會活動中、多點關注事務。所以我就想看看妳怎樣做。

江:我想問你,你剛才說你想從政,你看見她的一些方式,其實你有沒有什麼觸動呢?她躺在地上被拉。

□:有。所以我在想,究竟一個政治的人物,如果我是你,我會集中在婦女權益方面,未必每一件事都會去做。好像妳說,你對天星的感覺不是很大,那為什麼妳要出來呢?可能是社民連有出來,所以妳也要出來。所以我就在想,一個政治人物應該怎樣參與社會活動,為什麼每件事都參與,是否每件事他都會支持呢?好像我在黨裡面,我也有參加活動的,我見到很多人在一個議題中,未必都會贊成那件事,但是他會跟著黨的趨勢去做,會不會違反了他想從政的理念。

五、觀眾的意見與感受 -- 文字和影像的距離

□:我想從作品的角度去討論。我剛才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看江瓊珠之前寫馬國明《理論和實踐》那篇文,來之前也有看《革命‧女》博格,我一直覺得文字真是很好。作為我對這部片的意見來說,我在想文字和影片的距離在那裡?其實,我看你寫馬國明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投射,我將來都要做這些。有些人你會覺得他有理想,或者有些人物很高,值得讓其他人知道,然後要把他寫出來。你說馬國明是這樣,根本你自己就已經處理了,然後那個位置也是有點飄忽,就是說我又不是同他一樣的人,我和他又完全不同的,又近又遠的。然後,我覺得陳寶瑩這個故事也是這樣寫出來,然後在文字的感覺很好,包括江瓊珠的文字忽然間有一種很唏噓的cue,就是最後三百票cut的那種狀態,其實在文字裡面是非常好的,你會讓人替對方婉惜,但不知為何在影像中卻感受不大。譬如有一個人是不認識江瓊珠的,也沒有看過你之前的作品,如果聽到片中你的發聲,就會覺得這個人怎麼那樣刻薄呢?例如「敗是不是大敗?」譬如你的那些問題,和你提問的語氣,好像很不耐煩。又譬如你剛才說選材時,你可能是喜歡一些活潑可愛的東西,或剛才也有朋友說過的是一些日常生活的事情,所以你會拍攝陳寶瑩走來走去的影片,還有彩雲那些「無得上警車喎」,我們會看到很有趣。但假設她是一個很高高在上,很正面的政治人物,我們先會覺得這些趣味很好,如果不是的話,其實感覺上有些(疑惑),拍攝者是否對那些硬件沒有興趣呢?會有這種誤會,我想像會有人有這些誤會。

另外一種情況就是,為什麼她不動的呢?其實陳寶瑩影片裡面是很年輕的。我剛才和陳景輝說,哦,很年青啊!還有那張競選的海報也是很年青。譬如有一些細節,例如她對眼睛有時突然是很光亮的,偶爾會出現;還有耳環,會突然在鏡頭中出現,但有時太過minor,大部份時間見到的陳寶瑩都是不動的。剛才那幾位狠辣的姨姨說話時,她們的手勢都很厲害,但寶瑩在影片中不是只看到上半身,連手也看不見,要不是就放入口袋中,好像很冷一樣,其實都看不到手,然後你覺得她整個人都不動的。令我覺得就算從建立形象角度來講,革命感覺上好像只是服務。就算不討論路線分歧問題、政治理論問題,讓人覺得將來我要被這個人感動,其實都是較難。而我也在想問題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你有沒有考慮到影片對她本身影響。譬如你放部錄影機在那裡,你拍攝她,妳和她講話,你是怎樣影響她呢?就是因為你在拍她,所以另到她整個人都僵硬,有時你在拍她,所以另到她變得很生猛,不知會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呢?

江:那你是提醒了我們的一些問題,我覺得有的。寶瑩在鏡頭面前是沒有現在這般自然的,因為她現在這樣子,讓大家覺得她很不錯啊!但往往當她對著錄影機,例如,小圈子選舉片段,她會這樣子向前傾,那種不安的感覺也令人感到很不安,那可說是最大的郁動。我覺得她在影片中,因為我之前常跟她聊天,還有看她這兩天的表現,結果她在鏡頭面前是較緊張的;但為什麼被訪問者會緊張呢?可能真的可能和這個咄咄逼人的訪問者有關係呢?但她還是能承受這樣子的。所以,我估我們大家都應該不熟悉面對這種媒介,或者這個媒介會產生的什麼後果。

□:所以文字有時候可以這樣,可能較有效。我不是說不要拍。因為在香港大部份的文學人或社運人本身都是很低調。如果我現在要捧陳智德做神,要他出來講,他一定都只是說那些文學問題,譬如陳寶瑩也是這樣,要她說也只會是那個問題,她如何分析,所以不知怎樣可以強化他們的形象?

江:通常說就是要與那人相處得較長時間。但我猜想我們的那種相處就是這樣,一見面就是說這些事件,但是我也不知道,其實你提這個問題是值得考慮的,就是接受者或被訪問者,就像你說馬國明,他是一點都不緊張的,他平時也是這樣說話的。所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緊張還是其他的,還是自覺呢?

陳:可能對鏡頭,其實大家有沒有留意,在天星那裡,有個位置我不停在望和笑的,因為我知道你在拍我,有時太conscious,就不是太好。

□:但其實有女性主義電影研究指出“The camera is inherently male and white”,但因為妳所講的是反暴力,所以妳可能會感覺到攝影機是一種暴力;而且可能是因為紀錄片你沒有script,所以可能更加感到攝影鏡頭是一種暴力。

陳:這個我要澄清,因為我和江瓊珠很熟悉,所以我對她和芝君有一定的信任,所以我都隨她拍攝的,所以我覺得就不是這個問題。

□:所以,我也在想介入的問題。在開拍前,你(導演)會否講我想怎樣呈現/表達?

江:絕對沒有,任何一個都沒有,由彩鳯到寶瑩都沒有的。我覺得是這樣子,不是建構出來的。

六、嘉賓周思中的觀感與「漂泊」回應

■:我想剛才應該是和影片有關的,你不要以為她帶班人去旅遊,只有三分鐘,然後去天星碼頭就十幾分鐘,就是說天星碼頭的參與多過三份鐘的清潔工人參與,應該不是這樣,他應該做很多組織的工作,剛才的影片只是將不同的面貌勾勒出來,就不代表每一部份都成比例地,就等於陳寶瑩參與其中,我相信大家應該有很多意見和問題。但是,都要讓周思中說,不然很尷尬。一般來說,我就是控制時間,就是有兩個主角在這裡,為什麼又多了一個(嘉賓),除了是因為「離線沙龍」外,就是因為這些社會運動影片往往到了最後,就是會直接越過影片去討論社運的理念,或是主人翁的生平,變成很少返回到影片中去談論,所以就變成周思中嘗試給予關於影片的意見。

周:那現在的情況就是「講又死唔講又死」,那我就說一點點。已經走的那位朋友,她提出了很多意見,Q仔也很多意見,那就是讓我想起一些事情,其實那這些事情也不是很遙遠的。就是香港的朋友每年都會攪一些社會電影節的活動,每年都會找香港拍攝的影片,或者從其他途徑找回來的影片,都是一些關於社會運動的記錄。通常的情況第一、就好像剛才陳景輝所說的,都會跳過影片所需要的構思,如怎樣拍攝、怎樣剪輯等這些問題,你怎樣控制這個鏡頭的長短先後,這些都是經過安排的,而非播種出來的,不是放顆種子就會生長,全部都是人工的東西,但全部都跳過了。

另外,一個普遍的感覺,就是這些影片通常是不能滿足別人,就是你滿足到人的情感,比你不能滿足到人的情感是遠高許多。每部片是沒有辦法令到所有人看後都很安心的離開。這裡反而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我記得這兩年的社會電影節都有天星、皇后的影片,這些影片一播出都有剛才的性質出現,你的影片怎麼可以…,批評類同,例如都是沒有脈絡、結構鬆散、鏡頭鬆散,就是很多東西都是鬆散的。我會想到底那人的批評想指出的是什麼。我想說的很簡單,我覺得這些批評應該都是對的,問題就是一個是天星,一個是皇后,就只有一部影片是天星,一部影片是皇后,一個陳寶瑩就只有一部陳寶瑩的影片,這就是問題所在,我猜這些人有這樣的批評都會有他們的道理。我經常都會想一個處境,如果再過二百年之後,有外星人來到地球,拾到一部陳寶瑩的DVD,或者拾到天星、皇后的DVD,這就是他們能夠知道的一件事或者一個人。我估之所以有人會說,你(導演)對某人不公道,那種揪心的感覺可能源於此。我覺得這未必是拍攝那個人的責任,我覺得這是有一點區別的。

其次,我覺得這影片另一有趣的地方是,它是一部講陳寶瑩的片,但她在影片中講話的部份很少。她有講話的包括開始時問她喜不喜歡留在香港,最喜歡留在什麼地方呢?然後又到天星碼頭,不喜歡警察暴力;最後是選舉,我們的策略應該怎樣,最後策略的問題又怎樣,這些差不多就是她講話的部份。但這些話某程度都不是關於她自己,只不過是她有這樣的一個想法、她對事情的分析、對事情怎樣評論,反而談及陳寶瑩的這個部份是由其他人負責的,好像唐婉清說:「李卓人,砌了二十幾年,証明她不是忽然工友。」又譬如長毛說:「這個人既是我的黨友也是我的朋友。」反而介紹部份都是由這些(朋友),不知是巧合還是拍攝過程就是這樣子?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江瓊珠你怎樣想?我想很多想拍攝的人,都會有一個很大焦慮,就是找一個人對著鏡,好像塔利班那樣,然後就變成這影片的全部。這就是很多想拍攝的人,多少都會有這樣的焦慮,都不想影片那麼沉悶,又是一個人在說話,像對著鏡頭做訪問。我不知道這裡面的想法是怎樣?陳寶瑩就說一些不是陳寶瑩的事情,陳寶瑩的事又讓其他人來說。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一個有意識的想法呢?

最後一點是,我覺得有些地方要區分的,影片想說一個怎樣的陳寶瑩,陳寶瑩又是怎樣呢?這中間的距離才好像是邀請別人去討論的距離。之前我都沒有聽過陳寶瑩說過二十分鐘的話,我剛才看了這部片出現了一個字是Blues,我的感覺就好像這個人在漂泊,例如紮鐵那裡很明顯,就是在那裡走來走去避雨,不知是否真的這樣?以至於她自己攪的活動,女工會帶團,但她說自己不喜歡帶團的,原來喜歡一個人去旅遊;跟著就是她選舉,有一幕好像在是誓師,站在她旁邊的是Jo Lee,見到他們叫口號那種堅決的樣子,其實又是有點不同的。我第一次看完後,就猜想江瓊珠是否想表達一個nowhere,不知在那裡的感覺,是不是有一個這樣的想法呢?但要說這樣的一個狀態,你就需要有一個參考,參考可能就在繪本場刊裡面應該有的。我覺得這兩者之間不只是陳寶瑩的轉變,還有是江瓊珠的一個處理。這對於你用影片說一個人或者一件事,你應該是有想過的,不知她會否想說一下這想法呢?至於是否合理?大家接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我覺得應該要分開來想。

江:我想回應一下周思中,我不是想說漂不漂泊的問題,我只想解釋一下。我不知道大家願不願意,跟住周思中提出這個方法去討論,紀錄片是怎樣製造出來的問題。我認為我認識寶瑩很久,三十幾年,七八年我在浸會看到她派傳單,三十一年了。我認為她令我最感動、最好的人生片段,其實就是她的前期,而我真的沒辦法拍到就是她在繪本中的日子,就是她怎樣決志以革命為她的志業,然後她怎樣一往無前,不怕辛苦,她覺得不適合,但一直要做下去。這種精神我覺得是很好的,如果有人可以將這個精神用紀錄片或一部劇情片拍攝出來,我覺得沒什麼可以比得上。所以之前我們和一個女孩談的時候,我也在游說她,不如你將我們的繪本變成一人劇場,可以去社區做,我覺得這樣子會好些。但是在影像上,我真沒法處理到三十年前的事情,我真的不喜歡用一個鏡頭說三十分鐘的事情,這是我一個很大的難處,所以我覺得不如用一個簡單點和方便點的方法處理這一段,就是寫出來,我能夠做到的就是她的現在。現在這段日子,說真的,她和任何一位運動者是沒有分別的。大家看完之後是不是覺得沒有分別呢?我們也有參加運動,也是在那裡走來走去,為什麼要是寶瑩呢?所以這裡面的東西是有一點安排的,為什麼她會在這些事件中說話呢?為什麼又不在那個事件中說話呢?我是有處理的,不是無意中剪輯出來。

陳:我一直想回應周思中所講的所講的漂泊。老實講,我真的不相信她有這個拍法。可能這位朋友看事情很細緻。因為我是當時人,我當然知道當時表情可能反應出來,但是被你發現了。所謂漂泊的問題,不是那麼低的,而是在我這麼多參與社會運動中,其實我存在的處境,戰埸並非我所選擇,存在的處境也不是我自己可以完全控制的。我記得那時有一段時間撐長毛,但因當中我和長毛都有不同意見,那時自已不是很滿意他做的事情,我聽到一些朋友都說,你為什麼要支持他和幫助他呢?我就回應說哪有不想要有別墅?但是當沒有別墅時,有間茅屋我都要,最多我和他一起由茅屋變成木屋。基本上,做社會運動大家都知道,不會有一個理想的環境,而是我們手頭上有些什麼都要去做,做了之後希望有個轉變,我覺得這個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你剛才說飄泊,在社民連好像很委屈,其實也不是委屈,但就不是我心所欲也,這是很明顯的。我作為女性主義者,我對於大佬文化,這些我都是有所保留。其實,在我心目中覺得最理想的是什麼?如果用形象來說,我以前是希望長毛加職工盟,現在可能是社民連加職工盟。我只是強調我們要製造議題,其實某個程度社民連是做了,但職工盟是有一個群眾的、基層的基礎,希望可以有連結。這就是我現在最理想的想法。在我參與社會運動那時候來說,有一個大問題要回答的就是,你怎樣看中國、怎樣看自由世界?那時候世界有兩大陣營,你是撐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

如果第三條路就是托派,你更加要想清楚怎樣為自己辯解。而且在攪活動時,別人也會問你,你這麼不喜歡香港,你可以回大陸,那我們就一定要回答中國的問題等這些基本的東西,我參加運動就是要回答這些。但到了現在的社會,時勢不同了,我們社會在每個時代都有不同要回答的問題。我覺得現在,某個程度,就我參加運動來說,好像攪婦女運動也要攪很多其他事情,恰恰正是我要批評的,現在每個運動都是一個單一議題:工人、婦女、保育或者其他的。我覺得現在的社會運動,是否和我們以前完全不同呢?對我們來說,以前就是一個大框架,現在就是一個小環節。但可能由於DNA,那時的成長背景,我就會覺得這些小環節本身是不夠的。所以漂泊的感覺就是在這裡,就好像每樣參與的活動來講,未必是完美perfect的,完全符合我的理想。(主持補充:其實我們不是說保育,只是講本土的,保育是政府的說法。)

七、「運動份子」拍紀錄片的用意

何:這個問題我想說一下,因為都很少討論怎樣拍攝。因為大家都是想捕捉一些值得讓人認識,而香港社會裡面很少人去討論或報導的人。我自已覺得有幾個角度,或者一些想法,有些比較喜歡一個完整故事,我想在這部戲是沒有的。我想不是寶瑩不投入。我們見到黑衣女郎,覺得精彩的,見到一個又美又高又很酷的形象表達出來的,包括她連那些相片都沒有,也想嘗試放一張當時風華正茂的,現在也是風華正茂,但是有些不同的。反而我們覺得有點可惜的是,寶瑩其實在這幾年,因為她一直是想隨著社會,但又不放棄她的堅持,所以不斷在嘗試轉換不同的形式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但在這方面可能因為沒有以前的一些片段,所以可能不是那麼容易表達出來。

另外一個要提出的是,可能我們都是採取比較自然主義,希望捕捉到寶瑩在這幾年,有機會拍攝到她的場合,這樣來如實表達,這也是另外一種紀錄片的方法。那種方法就是可能會導致今天大家的討論。因為裡面已經牽涉到被訪者、訪問者、還有攝影機如何擺放,也涉及當時的她的形象和狀況。在這裡也有另外一個考慮,可不可以二十四小時都捕捉呢?這是反世貿當時的方法,因為那時是一件集中的事件,但是寶瑩的這個個案我們會覺得可惜,可能就會考慮到有些行動時未必可以做到,或者裡面所知道的事情。所以剛才寶瑩也提到,可能她在紮鐵那裡不只是找人去的,可能都會和他們開會、做溝通,有可能是那天不能通知我們,或者是我們那天不知道,所以有時難免會有這樣的。

但是我想問題其實是這樣,因為我們由反世貿,馬國明到現在都有放片,但是我們一直堅持,去一些院校、社區組織或其他團體,是希望放片和討論。這三次都有做小冊子來補充,這個很可能是我們覺得,一部影片是不可能說太多事情,還有希望用一些文字可以襯托。所以我不知道大家是否覺得這種方式不好?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放一部紀錄片,但已經是不用再多說了,觀眾拿到什麼就是什麼了。所以這個也是我們需要再考慮,如果我們再拍下一部影片時,是否該看這影片,看到多少就是多少就算了呢?如果是這樣子,我們更加要認真細想該怎樣選擇,是否要這樣子建構出來?因為江瓊珠也拍過另外一部《姊姊妹妹和紫藤》,那一部就是比較有趣的故事,找人去扮演一些角色,這樣的一個反應就是emotional connection,可能那是一種很不同的表現方法。我們仍然在摸索中,所以想多聽大家覺得做紀錄片,其實是要做到些什麼呢?其實要做是可以做到的,譬如我們做一些介紹,即使是寶瑩的大事年表都可以,這個只是開玩笑。其實我們可以找一些當年的片段,雖然她不在裡面,但是都可以做一個完整的;或者坐下來聊,妳自己幾年來怎樣看呢?也是可以的。

□:我嘗試將芝君最後的提問,還有阿周剛才說的,為什麼這影片拍攝主角的時間比較少,反而拍攝周邊的人比較多一點呢?因為我想回到阿周的說法。我的想法是拍記錄片的時候,人物為主角,就要看我們怎樣了解一個人物的形象,我覺得有時候人物,都是一個形象,先不要說社會運動,每一個組織是由一個人的網絡組成去控制那個人,所以我覺得阿周提出一個很好的問題,就是其實我們去了解一個人,不只是她,還有她的網絡,所以我想回應芝君的是我覺得落區播影片是重要的。當然就是你可以拍鏗鏘集出來,但看完鏗鏘集報導之後你不會去參與報導的那個運動。既然人本身就是代表一個網絡,其實記錄一個人的網絡,最好就將這個網絡帶進另外一個網絡,我覺得江瓊珠拍一個社會運動的保育片,現在就是保育人的網絡,怎樣將這個網絡帶進去另外一群,與另外一群有連繫,所以我覺得落區播片,其實不是為了播放,而是為了運動,這個就是我的想法。

江:那也是為什麼我們這麼重視落區放映。在以前彩鳯那影片,如果沒有討論,我們是不會來播片,其實有強制別人討論的,我們以為那些人很辛苦,但是原來結果那些觀眾是可以接受的。因為我們每部影片都有缺失,在討論中將那些缺失修補,讓那個景像可以放大些。

□:其實剛才何芝君的提問,是關於影片與配套的問題。我覺得當然要有社區和院校放映。因為渠道或定點放映,對於所有小眾或受眾社群來說是很重要。同時想問江瓊珠,一部戲永遠都是需要之後的討論來豐富和填補,但有無想過戲和繪本,以及連同周邊推廣活動影片的本身,都應該是影片的一部份。如果是的,我們現在已有的東西,應該以什麼對象作為起點呢?我們應該要一個怎樣的討論?因為有些場合令我覺得,有時所說的不完整的,你的感覺一定比我們大,那就是費力的感覺,就是播放完畢後你要重新再講一次。我的問題就是在這種場合裡面可能是設想了影片與繪本想服務的是怎樣的一個起點?

江:先撇開這個繪本,純粹這影片方面,那時候最初只有一個很簡單的想法,那個想法就等於我自己去看其他人的影片一樣,如果那部影片呈現了什麼給我看,那我就會去問,為什麼有些人是這樣,而我又不是這樣呢?很明顯彩鳳那套片,因為我去大專院校較多,因為彩鳳與學生是同年紀,彩鳳較大些。但我有時就會覺得很奇怪,大家都是學生,為什麼彩鳳去了二十一天,而他們坐在那裡卻無動於衷,好似什麼也沒有。我就是這麼簡單。你看到馬國明開書店,對書的那種熱情、執迷,對知識的那種渴求,有沒有想過為何我不是那種人?為什麼有這種人,而我不是這種人?正如陳寶瑩這影片一樣,為什麼她總是在街上行行企企呢,而我又不用這樣呢?我的問題就是這麼簡單,而我就覺得這是討論的起點。

□:那會否有點落差?如果定點放映時,來看的人其實是不會問這些問題的,或者甚至來看時只留意「這個是我」,又或「那個陳景輝,你看他那時多麼瘦」,就出現了這些情況,然後落差會這樣來。當陳景輝不會再問陳寶瑩是這樣,為何我不是呢?有些人因為圈子太遠了而不會問;而有些人因圈子太近而不會問。而你鎖定的目標是和你的主角有點距離的人,可不可以這樣說呢?
江:不是的。你本來應該可以這樣想。如果不是拍來做什麼呢?但每次放映,現時聯絡的都是較接近的人。這樣是否有不好處呢?我覺得不是,就算是很接近的人,有時都會有一些不同,我以為我和寶瑩是很接近,原來發覺她的形象比我高很多。所以我覺得是這樣吧。當然,能夠分散愈多愈好,能到更多地方和不同網絡(放映)就更加好。

八、繪本與影像 -- 對媒介運用的看法

陳:我作為被拍者,聽了這麼久,我們原意是繪本能豐富影片,但是兩次(討論)的結果都是不行。我願意讓別人拍攝,其中一樣就是想保留一個歷史和人物,因為那是一班人。另一方面,其實很重要是交流,所以兩種情況,我覺得真的缺失,就是錯過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因為大家都沒有看過前面的東西,所以變成很單純地看到一個社會活躍份子,也就是NGO裡面活躍的份子也是做這些事情。其實拍攝這部影片,其實我在想,那種漂泊就是在理想和現實之間的不適應。另一方面就是高傲,我也不知道,其實可能你們說得是對,覺得我由天堂落入地獄。雖然以前我很酷,當然這個酷本身除了性格之外,還有政治的問題,如果你有看過(繪本)介紹,就會知道,當時我處於一個怎樣敵對的環境裡面,我一定要自己很酷、將自己變得很強壯,但到現在我要和別人聯繫。其實(繪本)介紹寫得很好,可能大家沒有感覺到,可能是我自己看時了有這個感覺,又知道重點在那裡,但問題就是我的酷到現在不同了,現在我已經和影片不同,我想應該是一些社會運動或我自己的轉變。如果作為一個討論,社運的變化是值得,但是現在好像要畫公仔畫出樣,經過兩次討論之後,每個人都說一點,又覺得漂泊,又覺得是Cool,好似這樣才組織了一些東西出來。

□:我想說是為了不要有太多連帶歧見。托落茨基也寫過關於藝術 (“Towards A Free Revolutionary Art: Trotsky and Breton, 1938) against Stalin and police-patrolled states and socialist realist art”) 因為他當時想反對斯大林。他主張一個自由的社會可以表現藝術,以及有自由和社會主義的情況(“complete freedom for art”)。另一個參考,William Pope L.,他想說icon的問題,他所說的是馬丁路德,並做了一個page(http://www.distributingmartin.com/),是關於模糊這個那麼偉大的male icon,他就是好似大家所說的,struggle是生活的,但為何別人不看到那些的struggle,看到他是一個人,然後就可以而只是看到他的male icon,以及他在歷史上是一個聖人,而我們沒有辦法做到像他那般。但是我們不會內化他的struggle,但你不會理會這些教訓,learn from lesson。

□:我自己是一個創作人,也想說,如果你已經既然選擇了一個媒介作為妳作品的呈現,那妳應該是圓滿了媒介的那樣東西,而不是再用文字和繪本去補充。如果妳是用影片去完成這個作品的,應該這影片就要有這樣(元素);如果妳要用繪本的,繪本就足以交代所有事情,或者是文字都是完整的。我自己就會覺得如果以作品去看的話,我覺得不應該再用其他媒介去補充你所擇的作品,就是妳選擇的那個媒介。

□:(你這樣說)好似technology is stable,但technology不是stable。以前的電影,完全沒有聲音,那些frame比現在慢許多。我覺得這個a limited kind of response to the possibilities of film或那個new media的組合。

□:因為我和陳寶瑩、江瓊珠可能是同年代,我未能掌握你所說,很對不起。

□:但她們是同一個年代,但他們能夠明白。所以這不是年齡問題。

□:其實好簡單的。如果你選擇這個媒體,就應該用這媒體是對的。舉個例,如果媒體拍攝一百部都可以,就是說陳寶瑩拍一百部影片都可以。就是說這一部不可以,再拍一部也是可以,或者是把那些垃圾片拿出來再剪輯都得,所以那個問題是什麼呢?就是說如果你已經選擇了這個媒體,沒有理由再選擇另一個媒體來充實原來的那個,即是你想表達的那個,除非你本身是希望有一個多媒體的東西。這個很簡單,就好像我今晚在這裡說話,我說完後如果你想知我明天唱首歌給你聽,那是不可能的。那不是說是否過時落誤,而是其實大家都要明白,每部作品都是說作者自己本身,就是說作者的審美觀和世界觀的剪影,江瓊珠怎樣看陳寶瑩,就是說她自己在說自己,如果不是,我們就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做這件事。

我怎樣看陳寶瑩,例如我寫一篇散文是關於寶瑩的,你會感覺到這人是這樣看待事情。其實大家在說的問題是什麼呢?就是說,大家想知道作者在說些什麼,所有的作品其實都是這樣子。我們在看東西的時候,為什麼會想起某些東西,其實我們作為觀眾同時也是和這影片在交流的。所以現在整部影片的問題是什麼呢?就是因為作者想要表達的東西,就是作者說,我不想再呈現陳寶瑩以前的事情,我只想呈現她現在的事情,其實這是和有無影片是沒有關係的。但包裝是錯誤了,就是說一個革命女的時候,就是要從她開始,就是從她的人生來說,她開始走向革命,現在她繼續保持革命,但她已換了另一種形式。如果我們現在看現在,作者本身的矛盾是什麼呢?就是她想看的是近幾年的陳寶瑩,讓給大家知道寶瑩幾十年前是一個什麼人,這樣是一定不可行的,所以就要繪本。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我覺得,我自己看法就是詞不達意或者是開錯題目的問題。如果你看戲:革命女,當然你想看是怎樣的革命女;但如果你說《寶瑩最後的三年》。其實是可以的,《寶瑩最近幾年──革命女》其實這樣也很清楚。所以我覺得紀錄片其實是多元化的,大家請不要介意,我覺得江瓊珠在這方面,就是一個很快的速寫。

速寫也是畫,其實作品是沒有所謂的好和不好,作品是作者拍完之後,覺得有沒有表達到自己,我認為全世界作品都是一樣,而作品出世後就等於是出嫁女,不可能回頭的,所以其他人說什麼對作者是沒有意思的,其他人在說什麼都是在說他自己。每一次的藝評、演評,都是在說他自己,當然這是一個促進的作用,也是一個再創作的過程,任何一個創作品出來後,書評也好、影評也好、亂寫也好,回去寫一篇散文,感動到作支歌也好,也是一個很好的創作過程。如果大家從這些角度去理解,這部影片當然是一部速寫,也是很成功,大家都講了那麼多。我覺得最後最重要的是,有沒有人真的對寶瑩感興趣呢?

意思是說有無人對於這樣的一個人有興趣呢?這樣就會有一個辯證的過程。如果有人再多拍另一部影片,是關於拍攝另一個人時,而江瓊珠這部關於寶瑩的速寫影片,會否給予這人一些影響?或者將來再拍革命女、女革命,其實評論--創作--評論,其實永遠都係循環不息的過程。如果以這個角度去看,所有的作品都是有價值的,我就認為是。不過,我覺得是江瓊珠這個人的問題,其實是她的審美觀,還有怎樣看世界。其實她看的世界是很諷刺,(好像)不外如是這樣。所以如果當一部戲,看整個世界是諷刺的時候,就會有一個漂浮的感覺;如果你看世界是熱情的,你就會選擇熱情的,或者剪一些熱情的片段。其實我要強調,其實寶瑩是有一百個寶瑩,有一百個作者就會有一百個人去看寶瑩,其實是很難。當然,如果要說戲法,當然不是我的本行,我想解釋的就是這點。我也給人拍攝許多紀錄片,但每個都不同。

陳:說了那麼多,我想被拍攝,或大家落社區,其實我覺得衡量這部電影或行動是否成功,到底影片本身有否一種touching,是否有一種對這個人有感覺,不一定要了解這個人的背後,但對這個人的行狀有所觸動,我就覺得就已經是成功。

~ 完 ~

2009年6月18日 星期四

《革命‧女》映後座談會紀錄(一)

2009年3月7日(六),ACO書店 【慈善首映】

■=主持何芝君 □=觀眾
江=導演江瓊珠 陳=主角陳寶瑩










一、《革命‧女》的拍攝角度

陳:我和大家一樣都是今天看到影片。影片中,我的角色是提供予江瓊珠拍攝。從拍攝角度、選取材料等方面,我沒有參與其中。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創作者應有更大的自主度。在觀看過程中,除了每場出現一個主題而感到有點切割外,我對影片沒有什麼不明白,也沒有什麼問題,可能是對自己太熟悉,又或是我身歷其境。但有幾種感覺:一、我相信江拍這部片的其中一個目的是想與年輕的活躍份子有交流,那對於新一批年青朋友,例如天星抗爭那班朋友的一些做法如「叮噹叮噹」(模仿敲鐘聲),(雖在影片中我說)覺得很難受,但透過此段,覺得會引發一些討論 -- 在我們的年代,即三十年前的那些人為何會感到難受?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有不同的背景因素,這點頗有趣。看片時,本來覺得沒有什麼不妥,但有些朋友觀看後跟我說:為何都不是談妳,或談及妳的不夠清楚和深入。可能他們以為角度是講我,但導演可能沒有這樣想。不如由導演來講,我也想聽其他人的感覺。

江:可能我也犯了一個毛病,就是太熟悉她,所以覺得從任何一個位置講她也可以。但原來對於觀眾而言是不可以的。我也有此憂慮,所以我們的電影不僅是電影本身,還有場刊,一併來看就會更清楚知道。又避色文字太悶,所以邀請朋友阿高做繪本創作,並在每次放映後都設有討論,目的就是知道大家看片後會有更多不明白之處,也想直接問寶瑩。其實我喜歡這樣拍,因為我不是想拍出她的前世今生,而想用她幾年的生活片段,因為我覺得一個人生活中所做的事情就是反映她的一些東西。觀眾看片後,沒理由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整條街都是遊行示威,她站得那麼高,又高喊了那麼多。當早上八時我們仍睡覺,她已在政府總部請願,觀眾沒理由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總括而言,第一、她經常與清潔工同在,去示威的也是撐扎鐵工。這些不是我特別選取的,而是過去幾年就是發生了這些事件,而寶瑩就在當中。有時她是擔當較重要的角色,有時她真的是支持者角色,例如在扎鐵工罷工示威那場,有一個鏡頭是她在避雨,其實那不只是避雨,而真的在現場,那裡是天光道,當時有個地盤在旁。因為現時的示威形式已多元化,再不只是在維園聽司徒華演講、我們在舉手,我想選擇一些生活化的,而不想煞有介事,好像我提出問題,她就talking head。我的意願是希望場面本身就是在說話,但如果做不到也沒辦法。例如她與女工會去旅行,那就是香港(流浮山),我看到一些香港會有的東西,(才問及寶瑩對香港的感覺)。我記得天星碼頭那裡有一個場面,寶瑩說不習慣這些場面的原因,但我現在忘記為何會刪去此段,這可能是那段給我的感覺,並非我最重要想說的,但可能寶瑩覺得最重要是這樣說,那下次告訴我不要剪掉這段。

二、當老革命遇上新時代

□:我喜歡她(在天星現場)那段對話,其實寶瑩反映了許多人的心聲,就是跟天星碼頭不是有很大的連結,但為何有那麼多人仍走出去和背後是基於什麼情緒。

■:是否因為有了剛才說的那個重點想(與年輕的活躍份子有交流),而轉移探討新舊或以前與現在的運動抗爭方法?

陳:我覺得這部影片,真的不是在拍我這個人,當然背後的理念等等是的。但江其實想透過拍一個人物,一個三十年前曾參與過年輕激進運動的人,然後不斷在轉變,可能參與工人運動或其他的事,到現在仍堅持下來。我個人適應基層工作,亦會遇上年輕的、新一代的運動者。而我代表這樣的一個這樣形象,即所謂「老革命遇上新時代」。影片除了想討論有個人不斷堅持參與外,那麼新一代與舊人即老革命的看法又如何呢?

江:其實我不是那麼嚴重地採用這個角度。我真的想簡單地陳述妳去到那個處境,例如妳參與旅行時,妳好像跟同行的人既是相識又好像不太相識,正如有些人看到有種detach(抽離)的感覺。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個人在現場環境的情況。我肯定寶瑩跟我在現場的(表現)十分不同,例如妳會被人抬走,但我不會,雖然我們是同代人。妳會被人抬走、對衝擊的場面特別有反應,(我想呈現的)就是這樣。我不是說要呼籲年青人,或給年青人看什麼,我完全沒有這個動機,對不起。碰巧出現了這班年青人舉行這個集會,妳去到就是一個支持者,妳用妳的方式參與,我就是這樣(拍攝)。

□:剛才江說,不是有很大的角度講年青人的參與,但我正是帶著這個期望而來看。因為我覺得現在的社會運動裡多了許多組織。組織有兩種,一是有規範、有職員的NGO;另一些好像保衛皇后碼頭那班的,他們比較自由自發。而我見到(後者)這類組織的熱情度較高。另外,有一句很深刻的對白,就是寶瑩說:「革命不是純粹講理性,也是講感覺的」,這是我覺得現在那些較有規模的組織所缺乏。而我也聽過一些老前輩所說,運動是因為要變得NGO化,反而好像影響了其發展。初聽我並不明白,但近來就明白多些。因為我想在組織內放映(《革命‧女》),給予一些現在參與中的年青人看,令他們除了事務性來幫忙外,也可以感動他們。我曾參與寶瑩的區議會助選,當中有許多義工都是跟寶瑩不同年代,是年青的一群,那麼我覺得這都些是頗有趣的和重要的場景。

陳:你所說的NGO化,我也正是恰恰這樣想。坦白說,自從競選失敗後,我仍在摸索該如何走下去。一方面我不滿意現在部份社會運動NGO化。我所說的NGO化,是NGO可能只關注單一議題、只講他們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政黨可能只是講大範疇的議題,而下面並「無底」,「無底」並不表示市民不響應,而是說(是否願意)行出來。例如我替長毛做助理,其實看到有市民是支持的,但問題是我並不滿足於市民只是支持你,或投票時撐你,我希望那些市民是自己行出來。我以前是做這部份,就是要找清潔工出來。但一直以來,就是好像搭不到這條橋。

三、寶瑩的兩條腿走路

□:我想一部戲或一本書製作了出來,就有了自己的生命。我亦覺得很難批判別人的反應。我不是很熟悉社會運動,我只可以說看後覺得如何。我覺得看到一個好有理想的人,她是熱衷於那件事、堅持很久。但亦覺得行到今時今日,社會運動可能已經有很多變化。現在的社會運動夾雜了許多政黨,背後有他們的目的,事件複雜了許多。我的反應就是妳身處其中,如何回應這麼多不同的背景?我相信妳是熱誠的,但周圍那些是怎樣的呢?妳自己怎樣看自己的角色呢?有沒有覺得被人利用了呢?這是我的反應,我作為其中一個觀眾就是想到這些東西。

陳:搞運動搞了這麼長時間,開初時基本上我們是希望組織政黨。從影片中可見我是在兩條腿走路 -- 一條腿是參與政治運動,包括政黨、一些自發的社會運動如保衛天星;另一條腿是嘗試做組織如清潔工。不知道觀眾會否感覺到,我和工友一起時,好似會溫柔些,即是沒有那麼激烈;當我和我的朋友、同志一起時,我就會衝得很前。這就是說,一方面我要(從)政制和社會層面表達我的訴求和政治理念,那不單是(屬於)我的,而是一種想法。我所說的政黨當然不是民主黨等,而是社民連或是我們以前的托派,即所謂一些有較高、較激訴求的(黨派)。政黨較偏重社會層面的宣傳,突出他們的想法,我並不排斥這樣。例如社民連說「掃場」,我不排斥,我覺得有這些平台將我們的想法講出來,而社會上要有討論,總好過被人窒息。但只是這樣的話,又覺得不足夠。所以,另一種是嘗試組織基層市民,由關注他們切身的事情(開始),例如清潔工爭取加工資,這方面要由NGO組織基層舉辦活動。但到現時為止,兩者中間並沒有一道橋樑。所以,我競選區議會的本身,就是嘗試將這兩種連結起來,但那次試驗失敗了。其實在這麼多不同的活動中,我自己的想法是我其實要用兩條腿走路,我要將這兩個方面拉在一起。我回答妳的提問,那就是我想得很清楚,我不相信自己會被人利用,因為這樣在運動中已有三十年。

四、觀眾期望與影片目的

□:我估很多人看戲時,他們的下意識是需要引子作介紹,中間又提供一些背景,令腦海容易些建構出影片所介紹的那個人物。那人何時出生不重要,但她為何會投入這些社會運動、背後的理念等(才重要)。有些人慣性地期望影片會提供這些結構,但看戲是有很多種(方式),有些戲是speak for yourself,由觀眾自己詮釋,由觀眾想為何她要支持這些人。另外,選舉那部份也有很多思考空間,都是有趣的。我要看怎樣的戲,就要找怎樣的導演。有些人要由A開始,就由A-Z這樣看,好像有位導引員(給予指引)。香港社會有一個問題,就是凡事要經包裝才可接受,但那正是要(觀眾)自己做的功課。如果你(從影片中)接收到革馬盟,而又不明白,那就自己去找出這是什麼一回事、扎鐵工人罷工又不知道,假設了是要(觀眾)自己探討。如果經常都要預先包裝的、所有答案都有ABC,這部片當然未必做到。但我覺得又不一定是要這樣看片。
江:其實觀眾想自己看到些什麼呢?如果看到宣傳資料的那段文字,(就知道)沒有說她的前世今生,真的只是講述她近幾年的政治生活片段。那問題就是,觀眾可否從這些政治生活的片段中,還原、推演這是一個什麼人。

□:其實,是否在乎妳這套戲的目的是做什麼?如果妳套戲的消費者已經明白內容在說什麼,那(受眾)只是很小圈子。但如果妳的目的是想擴闊,幫助不明白這類型的人去了解這樣事情的話,那妳要接收這些人進來時,(他們)是沒有能力去明白的。妳是一個Guide、一個指引者,要令他們明白妳在說什麼。我覺得作為一個導演,是有責任的,就是要令到那位消費者明白。其實從拍攝、剪接的角度,妳已經做了決定,那不是完全公開化。不是鏡頭在這三年來跟著(主角),想得取什麼呢,就由(主角)自己決定,不是這樣的。所以導演已經做了決定,是指引我們如何看待這些事情和明白這個人。所以,看導演的目的和最終會來看的是什麼人。如果是你們這個圈子的人,已經好明白這齣戲的,或者根本不用拍這部戲。可能人人都已經認識寶瑩是誰,妳還拍她是為了什麼呢?如果妳想擴展到不明白她在做什麼的人,很明顯這班人是沒有這個背景,那麼妳是有少少責任是要令他們明白這是個什麼人、她想做些什麼、她正代表著什麼。

□:我都有些同意。那真的要看妳的目的。如果目的是給予我們圈子的人看得開心,那我就覺得看得是開心。但如果目的是想吸納些新人,例如學生加入,那他們不一定看得開心。
江:首先,這部戲不是要令大家看得開心。

□:我指的開心,是對於我這個(較輕的)年紀,不一定明白怎樣連結現在與過去,很難令我可以有連結。

江:首先,我沒有這個動機,想去解釋給大家知道托派是什麼、革馬盟是什麼…

□:我的意思不是說解釋,而是妳的目的、妳的目標觀眾是什麼?

江:很坦白說,我真的沒有想過目標觀眾。

□:所以基本上做這部戲是給我們在座看。

江:其實我無預設目標觀眾是誰,我只是用我的角度去(拍攝這人物)。等於我寫一片文章是想介紹陳寶瑩,我就會這樣寫她,這樣介紹她,就是這樣簡單。

□:但你們剛才曾說有目的性。

江:我們所指的目的是保留紀錄。

□:但說是保留給下一代的行動者。

江:不一定是下一代的行動者。其實我們的目的性並非那麼強。首先我們是做紀錄,之後看紀錄可以衍生什麼出來和做到什麼,我反而是想盡量做到溝通。至於明不明白,就一定有許多不明白之處,正如當年WTO,也是日日走在街上,放映彩鳳兩小時的片段,其後學生說導演都沒有解釋我們知道WTO是什麼,我不知如何回答這些問題。

五、觀眾的情感連繫

□:我其實不是說我們明不明白的問題,而是emotional connection(情感連繫)。現在真的覺得較少,例如給我們這年紀較少的看,那她(寶瑩)做了這些事情又如何?他們(年輕觀眾)都不會有感情放進去。

□:若放在另一個背景來看,如是在英國的學生運動中,我覺得我所認識的運動參與者,在不需要有任何解釋下,是能夠連繫到影片中的一些場面。我把它這套戲看成是slide shot,好像突然有件蛋糕,就切開一半,我見到了,that's slide,背後的東西就自己探討。我沒有什麼期望,因為只有一個小時,如果可以說這樣可以濃縮到談及寶瑩整個人生以及她參與的行動,那就真的非常厲害。但我沒有這個期望,也是覺得可以。

■:那就是運動份子系列或以這部片來說,我們想純粹透過影片本身去增加運動的興趣;抑或我們(監製和導演對內容的演繹都不一樣)都覺得香港社會很畸形。我們懂些什麼、知道些什麼人,很大程度上,真的是依靠傳媒。傳媒有講的我們就知道,傳媒無講的我們就不知道(事情/人物)的存在。我們所謂想為下一代留下些影像的記憶,不一定說他們看了影片後,就變成運動份子,反而我們想紀錄的是香港社會確有這些人,原來他們正在做這些事情。至於觀眾如何選取這些影像,這些影像對觀眾有何影響,真的釋隨尊便,因為我無可能說觀眾一定要如何想。我們構想初時是希望可留下這樣的記憶,但同時我們都向八樓自治學習到一樣事情,就是除非你願意討論,否則我們不會播放影片。意思是指,最少我個人意識到,看影像文字什麼媒介也好,就是被自己的框架所引導,並非純粹影片提供什麼,觀眾就(接收),我們也不希望觀眾是如此。所以,反而可否有兩個框架之間的對話呢?這種對話亦是我們珍惜的。所以我們現在盡量聯絡院校/社區中心/NGO,就是希望伴隨之後的討論部份,就是每個人看後都有些不同的感受或演繹,甚至是無連繫,那又為什麼沒有呢?這個也值得探討,為何有觀眾說他能想像到在英國的朋友可能對片中的場面有連繫?那又是為什麼?這些東西才有趣。

陳:我反而覺得剛才所提及(emotional connection)是有道理的。任何作品,特別是藝術作品、畫作,最重要的是感情吸引。觀眾不需要理解背後什麼是托派,問題是這部戲或每部藝術品都需要有感覺的連繫。正如我見到有人被警察打,即使我不太理解那個議題,我都會出來支持。對於我,當然是感動,又因為我太熟悉那些片段,當然不用去解釋為什麼,但問題是這部影片要有感覺,才會令人有興趣追問這人為何那麼傻。所以,想了解觀眾有什麼訊息或感覺是從中得到。

□:我覺得要看清楚些,這本書(繪本場刊)幾好。如果你看過這本,再看影片就會明白許多事情。場刊寫的是以前的事情,是非常寶貴。我那時候已認識寶瑩,記得那是75-76年,他們(托派)講很多理論,不過也有做基層工作。我在觀塘木屋居民大會第一次見到她,跟住是在艇戶,她經常來。他們不只是講,因為托派那些(理論)很深奧,我都不是很明白,但那些實際工作就可以見到。後來慢慢見到那些很高理想的人,有的已逝世、有的已不攪社會行動,那麼妳仍然堅持這樣繼續,似乎抱持著一種理想,那就是70-80年代的那些政治理想,(那些理想)現在是否仍存在?妳又如何看有些人繼續堅持,有些人已不見了?

陳:我想現在不回答,因為一旦講了就會很沉重。

□:觀眾基礎是可以很闊的。如果拍一部片,要大部份的人能夠連繫,那就不是以這種方式拍攝,因為那個出發點已不同,江曾說starting point不是要說來世今生的內容。而觀眾能否連繫,則要視乎觀眾本身take whatever you want。可以是拍得好清楚,但觀眾都覺得不足夠。由頭到尾都交代每個行動、達到什麼等等,那又是另一套手法,有些紀錄片我會期望這樣看。

江:其實天星那部份我自己看時很感動的,雖然我沒有在衝擊,但為何連繫不到呢?

□:天星那個地方(地標)我連繫不到,但那些(抗爭)片段則能夠連繫得到。

江:我的意思是指一般的觀眾,看到天星那麼快樂又激情的場面,總會有些感覺吧。

□:看這齣戲給予我很強的感覺,應該是讓我們連繫得到。因為那些都是在這幾年發生的事,原來有班人是用這樣的角度去看這些議題。雖然我不是其中的參與者或運動者,但對於這些我是完全可以連繫。那位在吃飯盒的和那位唱歌的支持者,讓我完全可以連繫到。這些都是我生活的其中部份,為何不能連繫呢?再講,這齣戲在我看來,寶瑩其實不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江:不是的) 對我來說,她不過是整部電影裡的其中一個參與者。坦白說,寶瑩出現在整部影片,恰好她是一位社會行動者。

□:我當然覺得是有連繫。我以前也曾跟寶瑩做過訪問。但那份連繫不是很深刻的,但這與相隔兩三代的年輕觀眾所指的連繫不到,是有不同的原因。我猜原因有兩個:第一、剛才觀眾提及以前的艇戶時期,如有多幾個黑白照片,那個歷史的連繫,會給予我們這批年紀較大的人喚起更深厚的情感。這是歷史的角度。第二、如果有寶瑩的其他生活面向,例如她和家人生活,與女兒的合照等此類,這會較為立體。當然我很享受這部片。

江:真的,加建議的這些片影像是可以的,問題是我想不想加些東西入影片中。

□:我跟寶瑩都相熟,以及有許多片段我都有參與其中,所以我都會知道背景,但真的沒有什麼特別在情感上會勾起我的(共鳴/回憶)。但這部電影給予許多思考空間,特別影片開首,寶瑩帶清潔工去旅行,是很靜態,之後就突然到了非常喧嘩的示威場面,我會覺得這個對比…我看的過程是思考較多。

□:我想問關於連繫的。其實可能有許多東西是比寶瑩以外的東西感動,例如吃飯盒。我懷疑是否導演與主角本身太熟悉,當導演用自己的角度來詮釋她時,當中有些兩人的私密性,觀眾未必可以理解。我舉不出片中哪部份,但看後就有這種感覺。許多問號仍在腦中,如屬事件性,有興趣的我可以追查;但關於拍與被拍者之間的關係,我則不能。

六、拍攝手法與選材

□:其實這三部作品的人物,我覺得導演選擇的都是被邊緣化、在小圈子裡面的人物,例如我最熟悉的馬國明,都是趁他在最落寞的時候去做紀錄;這套也是,例如講選舉最後落敗。我自己覺得怎麼會沒有連繫呢?其實,所講的connection是否指沒有一些很光榮、歌頌式的時刻,但其實正正就是因為那些選取的題材,全都是一些非常失落的時刻,那些一定不會是觀眾所期望給予人的具振奮感覺,但正因為呈現是那麼不成功的個案,我覺得才值得去拍。所以,其實是要看回(「運動份子」)三部片。

江:我其實不是想用港台華人系列那種拍法。其實我是想過加入寶瑩的一些生活片段,但不是她和女兒、男友家人等,反而我想加一場,我慫恿她很久,但她始終不願給我拍。可能大家都受不了運動份子日日走去遊行示威,(難道)他們沒有別的事幹嗎?那是有的,就是想加入一場她跳印度舞,我覺得那場做結尾是非常好。

陳:我都很同意印度舞是很重要的,因為我在十多歲時很想學印度舞,但一來當時沒有途徑學,攪運動後那是小資東西當然不做。到了最近五十歲才重新學,所以真的有意思。但問題是她要我扮靚來跳,而我都未到那個水平,怎樣可以做到呢?

江:我正想講我們對紀錄片,正是有太多既定的想法,覺得紀錄片是怎樣,期望所看的是這樣一個完整的故事。這個我真拿它沒辦法,這真是大眾傳播媒介的威力,我們也被大眾傳媒操縱了三十多年。我都相信一般的觀眾都會有這些期望。

□:我覺得是要看想表達的是什麼,所以我建議最後競選落敗的那個片段可以放在前面,最後我們見到妳說「我們要堅持落去吧」,這些(抗爭)是永遠繼續,那些失敗不是那麼重要。

□:為我來說,一部影片令我提出許多問題,相對於有很多答案,那是可以的。導演不需包裝一種東西出來。片中有許多訊息是可以細想,例如唐婉清在片中複述李卓人一句說話,就是「與寶瑩砌了二十年,她不是忽然工友」,帶出這個人背後做了二十年基層的工作,那裡其實就已經有影響力,很難得有一個人用了二十年做基層工作,但不用寶瑩親口說出。我覺得有趣的是,當中有許多quoting messages,好似砌一幅圖畫。

□:因為我和寶瑩很熟,覺得遺憾的是這套片沒有兩個鏡頭出現:第一個是她在爬燈柱;第二個是搶咪。我覺得作為革命女,有「革命」這兩個字,我覺得(該片)「唔夠堅、唔夠秤」。其他人看來,長毛是會這樣(爬燈柱和搶咪),但女性就很少。我記得她曾經有這兩次,爬燈柱和搶咪,搶咪在運動界都曾引起爭拗。下次記得加番,不要加她那些跳舞的。

陳:如果妳認為革命就是搶咪和爬燈柱,而沒有這些就與革命女這片名不相符,這樣我覺得就不行。

江:而且這樣太定型了。

陳:我相信片中所指的革命不是說我是很革命,而是我們這班人不斷都在講革命,到了現在又是如何呢?

□:我都覺得好似剛才有講的,像切蛋糕般。由灣仔行去旺角,又由中環不知行到哪裡,總之在街上四周行來行去。我覺得這影片跟我的距離是很近的,雖然我沒有看到宣傳卡上的文字,但聯想起片名《革命‧女》,革命就是家常便飯,而不是請客食飯。好似生活般平常,予我有這種強烈的感覺。至於是否emotional切入,還是一些理想上的投入呢?我覺得不是這些東西,反而是鏡頭和選材上,總之又是這條街,不知道是哪裡,總之行到不久,就會有人來截停,劇情來來去去都是這樣。不知道這是否正時導演想做的效果?

江:其實是刻意拍攝街道,因為他們很活躍的生命都是在街上。他們就是出現在街上,我就是喜歡街景、雨景、外景。我真的不想坐在她家中拍攝問答,就算是提問,也盡量在街上進行。

□:馬國明那套就是很多時都坐下來,就是有不同,如果要拍寶瑩,在街上拍是最適合。

江:她自己都很少時間在家中。

□:我好期待不如補拍她跳舞。這個真的很重要,因為中間有句精警的對白革命是一些感情來的。我不會期望看她的家庭生活,而是作為一個革命女,還要有性別的,一個全面的熱情是怎麼來的?這個期待想看,但革馬盟是什麼,自己去看書吧。而且,我覺得開始知道江的影片想做什麼了,當我見到陳景輝兩年前的他比現在靚仔,再幻想過多十年,自己都變「老鬼」時,自己的樣子…

七、寶瑩的革命心志

□:江導演是否革命女?

江:當然不是。又貪威識食,又不願犧牲。如果你參加中國民運,一定不要拉我落水,我一定供出所有人的名單來(說笑而已)。絕對不是啦。所以我們這代人就很好,知道不是同一路數,但都會期待一起共事相處,我覺得生活就應該是這樣。

□:我想因為片名是這樣,我相信寶瑩是一個很有熱誠和理想的人,但通常一個外行人,會覺得大多是年輕人、入世未深的,但一個經歷那麼多的人,為何仍然那麼熱誠呢?為何仍相信革命?當那麼多人都不相信。可能妳這部影片不打算答這個問題,但作為觀眾的我,我是有這個問題。

陳:我估大家對於理論的都不會想在這裡講,但為何仍要革命呢?小時候聽說「三十歲之前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就是冷血動物;但三十歲之後仍叫自己做馬克思主義者,就是傻瓜」。現在我當然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但是否相信狹義的,只相信那一套呢?我不是。我最相信是馬克思所講要打翻制度、打翻資本主義,這點我依然是相信。所以在這點上,依然是革命。但如果我回想起整個自己,最觸動我的不是理論,而是在實際經驗裡看到許多不公平的事情,例如清潔工、警察的暴力等,這些是最觸動我。但若只是純粹觸動,我可以是一個人道主義者,不過因為我本身有一個思想的框架,所以這種觸動令我不得不去參與,和不得不繼續我的理想。有人會驚奇我為何會繼續在這裡?對我來說,是很簡單,因為我沒有第二個選擇嘛。我有什麼選擇呢?除非我完全和徹底地放棄了自己的理念,否則我不能跟平常人一樣生活。既然我不可以這樣的話,我惟有繼續做我想做的事情,就是觸動的事情,而觸動本身也是我的理想。所以為什麼說橋樑呢,因為我想朝著的就是那個目標,雖然我現時可以做到的是很少,但我就想如何多走幾步?我就不斷去想這些東西。如果我放棄我那些所謂革命的話,那我的人生是什麼呢?我想不到。所以我很自然地就留在這裡。

■:我最記得皇后被拆的那晚,我們都說應該會來的人,都已經來了。而寶瑩剛才多番說一句她不能走回以前的路、她沒有選擇,我覺得她其實並非真的沒有選擇,她其實有許多選擇。當時不知什麼原因,她跟我唸過碩士,她真的想花時間認清某些理論,加強她繼續走革命。完成碩士後,我勸她繼續修讀博士,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亦是有intellectual capacity,所以那時我勸她唸博士後回學院教書。可能是因為我自己選了此路,而覺得教書是一個頗佳的鬥爭場所,用來接觸下一代,令他們有多些參與,而她是完全有這種能力,以及我真的希望有多些人可以把革命的意識帶入學院。但是她跟我說了句話,就是這個都不是我要做的事。所以,其實她不是沒有機會、不是沒有這種能力、不是沒有選擇,而是選擇了她的選擇。我覺得這是很難得。

□:我反而不是這樣理解寶瑩所講的不能走回頭,她都很強調她本身有一個很鞏固的思想框架,即她有很強烈的意願,她看不到其他的路比這條革命的路更適合她自己,令她走得更舒適。可能其他高薪厚職,但同事不投緣,或者並非她想做的工作,我理解這是寶瑩說我走不回頭,因為我都有些這樣的感覺。

□:今日我來完全沒有期望,是寶瑩告訴我姐姐買了兩張門票,而我猜姐姐看的東西一定非常悶,亦都不知道會做什麼,一定是小眾所做的,所以我一定不會期望是電影院所看的有高潮疊起、有鋪排、有中心思想等。既然沒有期望,事前也沒收過任何資訊,但對我的emotional aspect則很大。那些片段我都有參與,但距離第一次叫咪,是十五、十六年前做學生會時,之後就沒有,學生會那時與同學一起決定衝不衝過去。我的感觸很大,我在十五年前放下那支咪後,我決定去到另一個地方做我想繼續做的事情,透過打官司去改變社會,而我放下了咪,不再走到最前的崗位。所以看片時,回想起當年自己都是做這些事情,但我放下了這樣的崗位而去了另一個崗位。最低工資、拆皇后碼頭,我選擇了跟他們打官司;扎鐵工人,我選擇了其他方式去爭取。我現在正掙扎為何我不做回妳正在做的事情?我無法走在最前面,只能看新新聞或者你們被拉才知道。我講出自己的感受,正因為我選擇了一條不同的路。就像那位後輩,我是中後輩,她一定是我的前輩,因為我做學生時,已跟在他們後面,她不認識我。寶瑩作為我們的前輩,走了那麼長的革命道路,那其實如果給妳再選擇一次,妳會否走另一條路呢?二、會否有其他位置更適合妳去做妳想做的事情呢?這是我真心想知的。

陳:行了這路後都無想過走回頭。所說的失敗、挫折、氣餒的時候或收山的時間當然會有,但基本上沒有想過在其他的崗位。其實,也有些時間轉變崗位,某程度上是被迫的,例如當革馬盟完全停頓、或四五行動有一段時間停頓了,我根本無得選擇,可能我就把注意力推向工作方面,我以前是做社工的,那些工作是關於被虐婦女、性暴力受害人,其實都是會有滿足感和使命感,因為我要做的基層工作,就是要把被壓迫或不被關注的人去突顯出來,這些都是我的對象。所以,這方面的工作跟我的原則是沒有違背,但問題是我一直以來都覺得這些是次要,次要的意思是相對我的理想而言。這是一份好的工作,我又可以幫到人,又可以生存。因為在那個年代,NGO都不接受我,所以當時我不能夠全職來做自己理想的事情。我做社工都可以與基層有不錯的溝通,但這些感覺都是不滿足,因為始終都是緊扣革命。我要一個制度的改變,不論是清潔工、被虐婦女、婦女運動,我都是想把這些扣連在一起,怎樣與制度扣連、怎樣打擊資本主義,所以永遠都處於一種不滿足的狀態下,而最理想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關於革命的事情。但有些情況不許可時,我就轉做其他崗位,但最終我都要嘗試走回所謂搞革命。所以你就是我的同盟軍,有什麼事時就找你幫手,就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位置。但對我來說,我的信念太強,我不能走回頭,繪本場刊也提及我有一段年青的時間,想逃避不再搞,簡直是受不了,那時曾想走回以前的路,但我不能走,現在我也覺得我走不回頭。

□:那問題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但這革命的路如何走呢?因為現在說的革命是很抽象,妳具體如何搞革命呢?我選擇了自己的方法,那妳跟著下去的方法會是如何?

陳:基本上是兩條腿,我希望能觸動制度。而觸動制度是有兩個層次,一是政治層面,在社會上引發與政府制度不滿等事件,令市民注意細想;二是我從基層市民親身的經驗出發,例如領匯事件,市民現在知道政府出賣資產是有問題的。因為事件涉及打官司,加上傳媒報導,令事件受到關注,我覺得這就是他們的生活經驗,市民看報紙、聽收音機。第二個生活經驗,就是他們的實際參與,現在許多家長說長毛他們教壞孩子。而真的有些家長透過反殺校的活動,那些教育官員的官僚嘴臉令家長看得很清楚,這是從他們的生活經驗,覺得抵被掟蕉,官員根本完全不聽別人講。當然市民的覺醒,以致行動的本身,與革命都仍有很大的距離,但情況就是誰知?誰知六四何時會發生呢?問題是我們有否準備或者本身有否參與其中?六四不是我們發起,但我們在大運動中會否有一個扮演的角色去促進事件呢?到運動來的時候,我們有什麼角色可以做?我永遠都會有這些所謂幻想存在。有如許多同志現在也不幹,但那份情意結都沒變改,就是每次大運動又見回這班人,所以我們這些人的心始終是不死。

□:有一個很有趣的觀察。我本身在英國成長,但我發覺香港的討論很著重年齡的分別,但如果在外國攪運動,一定不會有那麼強調。例如說勞工運動、婦運,有不同年紀的人參與,而不會疑惑任何一個人為何你仍在參與。如果你不繼續,反而會問為何你會放棄自己的理念?學生運動可能相對較強壯,但我不是想做比較,但前輩後輩的不是問題重心,反而是政治理念如何?例如大家都是左派但當中會有不同,就是要討論的當中的那些差異。前輩後輩、行這條路,給予我有種被框著的感覺。

□:我想那個問題是對於我們這些中輩、後輩,那條路是怎樣走。如果前輩行過那條路,而發覺行不通的話,我們會否用過另一條路行呢?坦白說,當年我覺得那條路是行不通,所以我選擇了第二條路,或者我行她那條路,我是不會成功的。

□:為何是行她那條路,而不是找自己條路?

□:所以我就行了自己條路,但行了這麼多年,要再檢討。然後我的學生也來問我是不是跟你行?

□:例如在金融海嘯下,有人開始質疑資本主義是否令我們走得太遠呢?而不用理會前人所說,那個時勢出現了情況,就會令人思考疑問。

□:我想是一些很具體的原因,因為 貴出版社曾有一本《四代香港人》,那時候浮現了這些問題出來,而這本書加劇了這個問題。例如我剛才在準備時,發覺全部都是「老鬼」來的,但明天那場就一定不是。而我不是社運界人,但我都好強烈看到這個差異。即是我們九樓獨立媒體不是這群來的,而正因為是這樣,溝通就更重要,未必只是找條路,根本不知為何之前是斷開了一截截。

八、拉闊革命概念和運動人生

■:剛才有兩個提問,都值得有機會繼續深思。討論帶出一個香港的特色,就是我們會覺得一個人在運動停留了三十年,就是很難得的,差不多是稀有動物。這反映出我們的社會是有些問題。我覺得不是運動界有問題,而是社會有問題。剛才曾提及到現在仍有人說,在三十歲前說是馬克思主義者,是應該的,因為年輕應該有熱情,但三十歲後就應該乖乖地、回歸主流。我相信這種香港的做人方法,其實是非常影響。整段路是有階段的,年輕時可以不羈,但成長到某一階段,就要走回社會公認的生活。

□:英國是有很多人在馬克思、托派派系,也是從事不同公共事業的工作,革命可以從裡面攪出來的。他們在公共事業職務中,會加入工會,甚至政治部份。

■:所以第二個問題也帶了出來,就是我們對革命這個概念都很狹窄。

陳:我明白這位朋友所說的,因為在英國左派,屬小政政黨,以及托派,都很活躍,而且那些社工、教師都是很政治化的,但在香港則連托派是什麼,也根本沒有一個小的左派左翼政黨,香港的政黨大多是已經成立的。至於工會,即使是較密切的職工盟,他們都是經濟性的鬥爭。但在外國教師工會會討論同性戀,或較衝擊的事情,但在香港是沒有可能發生的。除非是自己組織工會,否則加入那些工會,(對政治議題)也是沒有幫助。從我的經驗看來,曾做社工的團體多是開荒牛,但一旦成立了,又有政府的注視和撥款後,整個(團體/行業)局面就會轉變,完全沒有像外國般由婦女運動提供社會服務,而是當政府插手後,整件事就會變質。

□:而且用語也是有趣的,說成什麼暴民,但那些事情在行動來看是小事一樁,躺在地上被抬走有什麼出奇,簡直被踢被打,原來轉了社會背景,可以相差很遠,但我接受在不同背景下有不同看法。

■:這可能是我的判斷,在不同的崗位真的需要不同的人,所以重要的反而是所說的框架,或是自己的信念,那些東西到底能否存留在自己的心裡、扎不扎實?這是最大的挑戰。問題是如何不被社會大洪流摧毀,或者我們如何在大洪流之中多行幾步。我頗喜歡片段中天星抗爭行動喊「行多步…行多步」,或者《她的反世貿》裡,彩鳳他們說「有條線injustice,那就衝過去」,為何不可以呢?

~ 完 ~

2009年6月4日 星期四

補拍寶瑩(三) -- 長毛講寶瑩

「她不單止是我的戰友,她還是我的朋友。」寶瑩在《革命‧女》競選那幕,黑夜街頭,身旁一個男子,平日大聲疾呼抗議時弊,
但他這刻語調平穩深長,句子不長卻淡淡道出箇中友情。






這夜我們找來這位寶瑩最信賴的朋友,談談他的同志朋友。我們都在「自由文化音樂節」遇上:江瓊珠來拍攝訪談劉山青,我也來做自己的音樂紀錄,長毛在這聚會演出歌唱。當眾人目光朝向他,準備聽他唱國際歌,他說自己不是唱歌的,他是演講者,最後以reggage節奏唱讀出"get up, stand up, stand up for your rights" !




讀畢這句,我們從天台的音樂節走落一層,短暫的數分鐘以為這個轉角位置有利,誰知是通往洗手間,觀眾們來來往往如廁,每位都是長毛的好友擁躉,有人說他的演出很棒。不得了,再如此下去,導演江心怕長毛會被"挾走"呢~~所以我們輾轉到了7樓某角落完成訪談。江瓊珠請他談寶瑩,特別是革馬盟以來的共事相處,但為免要腰斬長毛,所以先說只有數分鐘可讓他發揮。長毛初接這題目時,他即時反應說數分鐘如何談兩人的三十年呢?但他用吸一根煙的時間,不消分鐘就把重點說出。


長毛說了什麼我暫且不說,因為希望和大家一起看新版本。但見江瓊珠很開心,她說長毛真的熟悉了解寶瑩,要不難以說出這樣的看法。寶瑩在這三十年來當然付出實踐了很多,卻沒具體可容易計算的戰績,但她的無悔和堅持就極度難能可貴。江瓊珠說她或許都只是懂得欣賞這類人才把寶瑩拍成這麼低姿態。如果如此,長毛的補充就很對位了。




長毛這個訪問本要正經八八的去中環雪廠街辦事處見他的,他的助理說他很忙,所以最盡只有一小時。然後又聽寶瑩說,他真的很忙,忙於接見很多個案,不少市民指定要找他,他又到處派咭片,讓人家有需要時直接聯絡到自己,還不用說遊行示威、開會等。






長毛在訪問錄影前後,經常手掩腰肚位置,
原來是唱歌時用氣過度,唱傷了。長毛,要保重呀!

2009年6月3日 星期三

社運推介:一般的黑夜一樣黎明 —— 六四二十週年詩歌音樂會 (雨天程序)

(轉載呼籲)
各位朋友:

天氣預告說六月三日有狂風暴雨,如果非要改地方不可,會先嘗試在天星碼頭簷蓬下進行;若再不可,將移師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九樓獨立媒體(軒尼詩道天樂里交界)。
如有問題,請致電或sms 93494041。

現在首要的是集體以念力制止明天下雨!念力!!

2009年6月2日 星期二

社運推介:異議聲音2009、一般的黑夜一樣黎明--六四二十週年詩歌音樂會

兩個同為紀念六四的活動所作的公開呼籲和邀約。
明晚於尖沙咀文化中心廣場空地相見!
叉燒包

異議聲音2009
(天安門迴響)

一九八九六四
想的不只愛國
要的不只民主
做的不只運動
愛恨哀怨 迴響不絕

二零零九六四
要再上路
愛人同志
到廣場去
死生相隨

異議聲音為一個由九七回歸開始,迴響八九六四人民自主提出異議的年度音樂演出聚匯。二十年後的今天,人民的自主性仍然被主導,異議的聲音依然被忽視。我們心信人民自主的異議聲音必須被確認及鼓動,所以自零四年度的異議聲音開始,我們放棄再以主辨者的身份籌備及安排演出,只就此發出一個公開呼籲,希望接收到以上訊息的朋友,帶同自己的發聲、演展、播放器具,於六月三日晚上八時九分匯聚尖沙咀文化中心外「自由戰士」雕塑(亦被罔名翱翔的法國人) 前的空地,共構一個自主發聲、自由起動的文化廣場。

誠然,在一個開放的廣場上,任何一個聲音都應被尊重,當中如出現任何不協調之情況,亦只可期望各參與的朋友本著互相關顧的原則作出協調及安排。

另外,我們認為人民的廣場本就屬於人民,任何規管者於未被要求的情況下之干預,實為不必要及壓縮人民自主表達的空間的行為。故此,此次的文化廣場匯聚,將不會向任何規管機構發出申請或知會。所以,期間各參與朋友將可能需要面對規管者的干預及作出回應。當然,既稱人民匯聚廣場,人民之間,互相關顧、支援,以至共同面對及化解任何眼前的困難,將會是至為重要。

如有任何疑問,請電郵至 dizzidenza@mail.com

異議丹剎啟
中國大陸東南
二零零九年五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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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黑夜一樣黎明 ---- 六四二十週年詩歌音樂會

六四二十年,當日的一切糾結心頭,面對無恥人荒謬話,鮮血與理想變得愈益明淨,詩語歌聲銘刻心窩。與老中青八零後詩人、長期抗爭社運樂者,來一起思念六四,一起渡過憂傷的午夜。

誦詩:也斯、北島、黃碧雲、孟浪、崑南、葉輝、飲江、陳滅、陳建華、陳麗娟、盧勁馳、洛謀、梁璇筠、鄭政恒、呂永佳、雨希、文於天、郭梓祺、洪曉嫻、鄧小樺等

音樂:billy、阿班、陳偉發、潘志雄等

時間:六月三日(週三)晚上八點,一起渡過凌晨
地點:文化中心外,自由戰士雕像下
查詢:93494041

來賓可自由參與,自攜誦詩、即興藝術、行走坐臥,在散漫中共同思念,請帶一朵花來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