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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月3日 星期二

《她的反世貿》全文

我很莽撞,才按下攝錄機掣,劈頭便問:「世貿於你何干?」

彩鳳像無端被刺了一針,懊惱地說我不該問這個問題。她說她可以知性地羅列一百個反對世貿的理由,就是不習慣凡事通過理性分析作出因果邏輯關係的陳述。深植於她腦海的意識是:世貿是一台以強凌弱的國家機器,是一場無中生有的暴力。她以此作為前提,展開她的反世貿行動。

彩鳳的反世貿行動比「民間反世貿聯盟」來得早,也比他們結束得遲,彩鳳說,她和她的朋友正準備儲蓄,參加下一場反世貿抗爭。

早在暑假,彩鳳他們到處放映反世貿記錄片,希望公眾關注即將舉行的會議。其後又搞了社運電影節,企圖集結力量。會議正式開始前的一個星期天,她們在西洋菜街南行人專用區搞了一個「反詩世謬」的街頭行動。每逢星期天,這條街格外熱鬧。手提電話推銷攤檔、政黨論壇、非政府機構籌款,彼此交纏錯叠,似乎大家都在實習如何使用公共空間。

彩鳳一干人等也不是第一次來到這條街上。她們經常勞師動眾推著視聽器材去放政治短片。在街上搞活動有時順利有時要糾纏到警局去。然而,街道是公眾的,她們喜歡以行動探索人和街道的關係。不斷的出現重複的使用,或許可以重新定義一條街的性質,甚至改變它的能量和面貌。

那天,長長的橫額剛鋪在地上,警察便來問三問四,大概是不明白什麼叫「橫詩街頭」。警察以為他們做街頭劇,故作熟知行情的問:「你們是好戲量的罷?」其實他們只是在讀詩。路過的行人可以隨便拿一首摺成元寶狀的新詩,留念或朗讀。首首詩歌,都在提醒大家世貿已經殺到埋身。街道旁有一個巨大的廣告屏幕,聲響爆天,幾位青年人輪流讀詩,有一首是鄧阿藍的:暖化全球天氣暖化了/水源短缺下去/饑餓的動物從枯林遷徙/國際世貿大廈內牆剝蝕/早已有昆蟲飛到城市覓食/瘦蟲餓透咬碎乾土/林子一日比一日乾枯/世貿會議時的貿爭響起……調子溫純平實,是以柔制剛的含蓄對抗。

行動型的彩鳳向來相信個體與個體間的溝通,理直氣壯的向駐足的阿叔解釋世貿與你何干。我隱隱約約聽到彩鳳說一杯咖啡賣多錢,一個工人什麼什麼的,阿叔唯唯諾諾,沒拿一首詩,便行。

如歌的前奏過後,是忽強忽弱的躁動與不安。

反世貿大遊行第一天,我跟彩鳳在集會現場做了一次簡短的訪問。才開機,她便別過頭去,鏡頭靜止了三十秒,她才忍著眼淚說:「我很擔心,真的很擔心。怕支援韓國農民的人太少。」她已打算豁出去,與抗爭者并肩同行。連日來不住構思行動,不惜被捕,唯一的牽掛是父母,所以彩鳳給他們寫了一封信,也把餘錢轉到父母的銀行戶口去。彩鳳的反世貿意向,比我想像中沉重。

第一次遊行平安結束。那晚維園有嘉年華,各地年輕人唱歌跳舞反WTO。彩鳳在空地上燒香拜祭,臉容焦灼。第二天,彩鳳他們來到金紫荊廣場,在傍晚六點封場前進行了一個「制世貿,悼亡魂」的抗議行動。她語調仍然緊張,對著鏡頭說:「最悲哀是沒有人覺得要為抗爭世貿死去的人做一點事。」甚麼叫作做一點事,彩鳳沒好好解說。幫忙現場收音的朋友打岔問了彩鳳一個問題:「只顧搞個人行動有什麼意義?」彩鳳沒有怯縮,蠻有信心的說:「沒有人知道個人在運動中發揮的力量有多大。集體一定有所成就嗎?你覺得民主黨做了很多事情嗎?」以「無組織」方式參與社會運動五年,彩鳳自我感覺良好。                                                                

她這個「制世貿」行動是在大遊行當天以傳紙仔方式通知同道中人的,有點起義的暗秘。我的朋友接過小傳單,笑問:為什麼不把小傳單包在月餅裡?金紫荊廣場不遠處就是會議展覽中心,各國部長開會的地方,通過官商勾結,明天就是禁區了。花花的陽光灑在幾個年輕人臉上,我看見的,是比太陽更燦爛的光和亮。我其實很好奇她們下一步會做什麼。現場有很多攝影記者,一個一個跪在地上爭角度取景,那份不容有失的肅穆簡直是把那幾位搞拜祭行動的年輕人神聖化了。

彩鳳他們一步一步向灣仔方向拜過去,記者不敢鬆懈。忽而背後有人向採主報告:「佢地離開金紫荊,唔知係咪去衝擊。」原來彩鳳她們只是去藝術中心飲下午茶,背後卻跟來幾個便衣。

「制世貿」行動意外地上了頭版,彩鳳仍然很苦惱。世貿會議舉行在即,她和她的朋友還沒想到有效阻止世貿進行的辦法,於是晚晚通宵撻旦開會,商量行動。青春的腦袋特別聰明活潑,第二次大遊行,彩鳳他們一早來到維園,在地上攤了一條長白布,布上寫:如果禁區不義,人民豈能不踏前一步?

這條白布是遊行道具,我早就知道彩鳳他們不甘於呆巴巴的走在示威人堆中,果然,才走出了維園,便失去了彩鳳他們的蹤影。再次趕上彩鳳他們時,已經看見示威隊伍被白布分成兩截,彩鳳他們不住喊:「cross the unjust line」如果禁區不義,大家何不踏前一步?彩鳳他們是要鼓動群眾闖禁區。直接行動的精神是擊中即走,這邊完事又往前邊跑去。最後來到示威區前,白布被拉成長長的一條,橫在警察面前,有人吹哨子有人喊口號,呼籲示威群眾踏前一步跨越不義禁區。彩鳳在人群中舞動肢體,短暫的亢奮蓋掩幾日來的鬱結情緒。一天過去,又是漫長的深夜行動會議。

沒有人知道韓農的行動計劃,彩鳳他們的配合支援只是在示威區準備大量救傷用品。他們當中,有三兩位因為反世貿而上了幾堂急救課,準備隨時效命。賞未有甚麼要他們救援,只見他們仍不停把生理鹽水搬出搬入,每天都檢查救援物資,以靜制動,踏實得可靠。手臂上掛著螢光紅十字,份外醒目,我給了他們一個大特寫。

行動是令人起勁的。朋友不是到維園就是跑到街上去,拍攝呀、遊行呀、運送物資呀……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在隊伍中感受抗爭的新生,平和而愉快。靜態的後援工作總是缺人,彩鳳無可奈何守在示威區,卻不時說:「其實我好想出去。」沒衝突時的示威區寂靜得發慌,海風刮得厲害,虛無在空氣中滋長。我揶揄彩鳳:抗爭很無所事事罷?她支吾了一聲便又馬上澄清:「抗爭并不無聊,有很多不起眼的工夫等著做。」

是的,彩鳳冇時停,電話出電話入。同志的連繫,消息的傳遞,在在需要有人協調和統籌。形勢不斷轉變,每個人在運動中的崗位也因外在環境而調適。無論多麼喜歡以直接行動介入運動,今天,彩鳳還是靜了下來,我算是看到她溫柔、體貼的一面。誰人帶來什麼物資,她總是責無旁貸地跑上前接應;有人喊肚餓,她馬上把手中的豬骨粥遞過去;我忘了帶DV帶,她及時相借,還替我把難纏的包裝紙拆除。

示威區不時有團體來抗議,聲聲Down Down W.T.O。忽而,傳來韓農三步一拜的最新消息,一直希望與韓國農民共同進退的彩鳳心情極其複雜。假如可以,她會立即加入韓農的跪拜行動,只是後勤基地需要有人留守,但她反應敏捷,馬上叫身旁幾位年輕朋友跑出示威區加入跪拜行列,以示支持。我在鏡頭前問彩鳳他們其中一位男生跪拜是怎麼一回事,那位男生平時沉默如影子,這個問題令他更加沉默,我只看見他搖搖頭,萬般思緒與感受,彷彿無從訴說。

韓農跪拜至示威區,彩鳳二話不說跟著隊伍一起跪拜。短短十數分鐘,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跪拜完畢,後排的韓農和彩鳳她們擁抱握手。彩鳳遞上隨身帶備的韓國香煙,打破連日來語言不通的隔膜。韓農教彩鳳他們喊韓語口號,加油、加油。雞同鴨講的亂說一通。充滿拙樸的天真。幾百個韓農在唱歌跳舞,激勵士氣。示威區殘留的胡椒氣味與歡笑交織,矛盾中,一種未可知的張力似乎正在醞釀。

跪拜感動了千千萬萬香港人,包括彩鳳他們。運動以來,我每天都給大動作的彩鳳送上一些甜食,比利時朱古力、么鳳馬仔、日本啤梨…….我把家中最好的,都帶去了,不外替她打打氣,也希望她開開心心搞運動。既然她的抗爭行動每天都有新搞作,我帶去的零食也就不該重複,那天正苦惱沒什麼好東西帶給她時,她和唯怡、阿Cat和阿古卻宣佈絕食了。

陽光依舊暴烈,幾天以來,我像上班一樣,拿著攝影機跟彩鳳的路線運行,「三步一拜」作為一種鬥爭策略,著實高明,我思忖彩鳳他們有什麼配合支援,所以比平常早來到示威區,誰知彩鳳他們比我更早,已一筆一劃地在白布上抄寫《絕食宣言》。自反世貿運動開始以來,他們一直在思考可以為韓國朋友做些什麼,彩鳳情緒的時高時低,就是苦惱自己不能為他們做些什麼。終於,以身體還以身體,彩鳳他們絕食了。「因為,絕食是面對極之強暴的力量,無法可施之下,唯有以自身作為武器的最和平抗爭方式」(摘自《絕食宣言》)。每天示威過後,彩鳳他們都召集行動會議,三步一拜的那個晚上,會議特別長,什麼才是一個對等的支援呢,想來想去,彩鳳他們想到了絕食。「然而,除了絕食,我們還可以怎樣表達對他們的敬意、關懷,並對製造貧窮的世貿及助紂為虐的香港政府表示憤怒和反抗呢?」(摘自《絕食宣言》)

彩鳳說,絕食,是當天早上五時才做的決定。四個人,全部第一次絕食。大家都很謙虛的說盡力而為。後來還加入三位朋友。七十小時過去,世貿會議閉幕,絕食者沒有一個倒下去,並且愈戰愈勇,從「三步一拜」到會議結束,其間還有警方蓄意癱瘓灣仔區,製造恐怖陰影,以及不人道拘禁九百多名示威者的暴行,絕食者沒有因為體能虛空而放緩手腳,示威群眾遭拘留期間,彩鳳和唯怡兩人還精神抖擻地聯繫在外的示威者,以確保各人的安全,有時還給某些人某些建議,好讓運動得以延續。

絕食也感動了好些人。絕食區一度變成風景線,記者採訪、同路人探問、好事者八卦、自由行拍攝留影,以及便衣警探虎視眈眈。絕食第二天,本來說話就沒有什麼力氣的彩鳳,對著鏡頭第一句便投訴便衣騷擾。兩句過後就躺下去休息了。旁邊的唯怡解釋,多少不明不白的男男女女打從他們身邊擦過,有人送湯有人替他們擋太陽,又有人要和彩鳳交朋友,矯情造作,在在都令人覺著偽善者的不懷好意。半夜三更,還有人來拍拖,直情是匪夷所思。彩鳳又不服氣,彈起身來,對著鏡頭,沙啞的說:「他們簡直是欺騙我的信任和感情。」從來不喜歡懷疑別人的彩鳳,這一刻,變得疑神疑鬼,每逢見著神色不對勁的陌生人,就激動的數落便衣一頓。

絕食區也順裡成章成為後勤基地,朋友都聚到這裡來。絕食者就把這裡當作生活的地方。唯怡在改學生功課,阿Cat在溫書,阿古在和朋友爭辯,彩鳳在講電話。不經不覺,我漸漸成為他們一份子。入夜,風從地底吹來,我索性蓋上棉被,和他們靠在一起。這時才發覺集體的力量是多麼豐盛。不僅抵擋尖冷低溫,還支撐彼此堅持下去的勇氣。怪不得每天來到絕食區,我看到的他們,總是那麼神采飛揚。還在唸大學的阿Cat眼神堅定,天塌下來,她那份不為所動的自信,足以抵擋一切;我記得那天,有人提到要參加反對政改第5號報告書燭光晚會,阿Cat不屑的說:「政改我理得佢死。」真有初生之犢的傲慢。阿古偏瘦且靦腆,人人都以為他捱不住絕食,誰知幾小時休息之後,他又繼續默默地支援,十多天以來,阿古只回家吃過一次二十多分鐘的冬至飯,其餘時間都在搞運動;唯怡比他們年長,社會運動經驗豐富,氣定神閒。那天早晨,我在鏡頭上看她改作業,那份書卷氣質,直迫當年的王丹,並且比他秀氣。決定絕食後,彩鳳比較定當,沒事的時候便睡,有事的時候便打醒十二分精神辦大事,能屈能伸,似乎很明白微小的個人在運動中的位置。

唯一忙亂的一次是警方在示威區以水砲射擊示威者,受害的朋友衝回絕食區,大家忙著替他們用鹽水沖眼,有人的攝錄機被水沖壞了,有人衣履盡濕,絕食區一下子成為救援中心,絕食者都起來打點,我的鏡頭也不得不靜止下來,幫一些小忙。志同道合的朋友都選擇了與韓農一起衝擊警察,有人很難過,感傷流淚,彩鳳見著,馬上起來衝到示威區去,企圖制止大家再去衝擊,只是場面混亂,我見她跑來撲去乾著急的樣子,就很後悔這一刻放棄了拍攝的任務。

那一夜的絕食區,出奇地安靜。年輕人都衝到告士打道去。會議快要閉幕,被拘捕的示威者卻命運未卜。絕食不可能就此完結,還有比這更強烈的抗爭行動嗎?結果大家決定把絕食行動延長,並移往觀塘警署直接聲援。

新的延續聲援行動,沒有引來傳媒的報導,卻實實在在讓被拘捕的韓農知道。那晚,觀塘警署門外不時有旅遊巴接來被拘捕的農民,支援者在叫囂,韓農揮手回應。從片刻的眼神接觸和短瞬的笑容中,我深信彼此該領受到團結的甜蜜。如果不感到孤單,抗爭的路,會走得更長、更遠。

接捧絕食的都是新人,二十四小時,當中包括我。從記錄者轉化成絕食者,是始料不及。我從來不是袖手旁觀的所謂客觀記錄者,但也沒想過要以絕食方式參與。居港權運動鬧得沸沸揚揚那段日子,我也考慮過陪甘仔絕食,結果沒實行,大概是因為怕,怕不知是否有能力。這次是因為在現場參與了彩鳳他們臨時召開的後續支援會議,並且提過意見,總覺得要互相支持,也真的想明白韓農的身心處境。絕食,是感受他人痛苦的一個手段。韓農跪拜那天,我訪問了一個放下攝錄機,從絕食區衝出去參與跪拜的16歲中學女生,她說:「人地男人老狗,做乜要跪你?一定是內心有很大的原因。」她跪,是要明白他人內心的騷動。不知她明白了沒有?我的二十四小時絕食只證明一個我從來不認識的事實:二十四小時太短,它不能成為一種對抗,無論於自身或外界。所以民主黨的二十四小時絕食是很可笑的,我的二十四小時絕食也沒有什麼值得言說。它只讓我知道被壓迫者絕地反抗的能力,可以是無限大。

還是彩鳳說得好,出發前,她鼓勵說:「還是那一句,不要恐懼。」沒有恐懼就設想不出後果。彩鳳是這樣完成她的七十小時絕食。記得絕食開始那天,她對著鏡頭說:「每個人的身體反應都不同,先不要以為自己會怎樣怎樣……不要讓自己的身體控制自己,要讓意志來決定行動……不要以為自己一定要每天吃三餐,我們一向是吃得太多了……」

她那邊的絕食深夜才結束,第二天中午,彩鳳便來了觀塘警署支援其他絕食者。睡過一覺,換了衣服,長髮洗過,閃閃亮亮,彩鳳好清新,我笑她,像林青霞啊,那把頭髮。她再度發揮了嚧寒問暖的角色,搬搬抬抬,做著老老實實的後勤支援。後來絕食區又移至斜對面的官塘法院,彩鳳他們繼續坐鎮。偶爾聊起才知道她在家裡是被愛寵的公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不知何故來到絕食區,她甘心情願做阿四。

新的絕食示威區一樣自由放任。我最喜歡的是那種自把自為的獨立精神。你要表達什麼,用自己的方法好了,沒有誰管誰。官塘法院就在繁忙的馬路邊,有不相識的路人經過,知道是反世貿示威,就向彩鳳要求一個擴音器,彩鳳問用來做什麼,他含糊其詞,結果他拿著擴音器在路邊獨個兒喊口號:抗議世貿無罪,立即釋放被捕人士。聲調平板呆滯,足足喊了一小時。第二天,差不多同樣時間,他又來了,做相同的事,依舊沒有人隨他喊口號,他似乎也滿意這個局面。

在他喊口號的同時,也有人在打鼓,又有人用長竹支敲打法院的大門,嘗試製造特別的聲響。阿古和阿Cat把抗議標語舉到馬路邊。有一塊寫著「警察可恥」的抗議牌,不知被誰掛到巴士站去。用空膠樽拍打地板甚至是新奇的樂韻。大家都很自發地以原始的樂聲來抗議。沒有主持人,沒有人叫開始,也沒有人叫停止。不遠處有兩名警察在觀望,看來看去看不見暴力,珊然而去。一位打鼓的青年很高興,向大家報告說:「好嘢,打走兩個警察。」這場示威,既和諧又反建制,是人民踏前一步的印記。

運動已經從街頭政治來到建制政治的法律層面,大家無計可施。擾攘十多天,彩鳳他們還是覺得要延續運動的力量。聖誕節當晚,在崇光行人專用區,唱唱做做,要求無罪釋放被拘控的14人。我來到時,彩鳳坐在路邊睡覺,很疲累的樣子。其他人在做街頭劇;阿偉又即興作了一首新歌──世貿殺人,我地去抗爭;鎮壓了人民,我地好激憤;家陣要你立即放人,然後終止起訴……大家敲擊拍和,愈唱愈高亢。彷彿,希望就在不遠處。
我的鏡頭跟著跟他們的節奏跳動,靜下來時,回頭一看,彩鳳不見了。回家路上,手機上有一個彩鳳送來的短訊:今天太疲憊……可能是因為昨晚哭得過份……我仍然太著急……但不知可做到什麼!在這個節日……他們不能回到自己的家……還要留下受不義的法律審判……實在太令我想哭……

江瓊珠
2005/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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